华东师范大学 何欣聪
对于这种结构性失衡的产生,很多学者都从不同的角度出发进行了分析,本文将主要观点进行了如下梳理:
(1)基于“微笑曲线”的解释。由台湾的施振荣提出,在整个产业链中,设计研发和销售端附加值最高,而中间环节的制造是附加值最低的。过去几十年中,中国逐渐发展成世界工厂,却也造成了两端在外的尴尬。而微笑曲线两端恰恰能够吸收高素质人才,因此造成了大学生就业难的问题。相反,低附加值的制造业蓬勃发展,极大促进了对于农民工的需求。
(2)基于“筛选理论”的解释。根据筛选理论,教育只是一种筛选机制,起着发信号的作用。然而,在高等教育逐渐从精英教育变为普及性教育的时候,大学文凭的信号作用正逐渐减弱。因此,雇主变得很难根据学历来分辨一个求职者的真正能力,自然也不愿意为其支付更高的工资水平。
(3)基于“职业搜寻失业论”的解释。这其实是一种摩擦性失业的解释,在不完全信息的条件下,由于劳动力市场中每位劳动者的职业技能与偏好不同,投入大量的精力去寻找合适的职业被认为是必要的投资,而大量职业搜寻者的出现必然伴随着失业率的提高。大学生对职业较为挑剔,会花费大量时间搜寻与自己专业及兴趣匹配的职位,因而短期的高失业率是难以避免的。相反,对于农民工等低素质的劳动力而言,很少考虑相应的问题,因此,很少存在因职业搜寻而造成的暂时失业现象。
尽管以上这些理论,都可以部分解释民工荒与大学生就业难并存的问题,但本文认为其最根本的核心还是在大学生劳动力的供给先于需求被创造出来,而农民工劳动力却在缩减。北大张维迎提供了一组数据,“现在新就业人群中,55%是初中生,30%是大学生,15%是高中生。可以这样讲,现在在市场上要找一个小学文化程度的人比三十年前找大学文化程度的难两倍,基本上是找不到的”。
自上世纪80年代末以来,中国经济开始高速发展,伴随着出现了一种劳动力单向流向东部沿海地区的“民工潮”现象。这种区域间劳动力的自我调节和再平衡,既增加了东部发达地区的劳动力禀赋,又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中西部欠发达地区劳动力的收入水平。然而,2000年中国人潮的流动已经从单向的西向东迁徙,变成了多个区域性漩涡型流动。2002、2003年间,我国发生了第一次的中西部人口的大规模回流。彼时,河南、四川、重庆、湖北、湖南、安徽六个传统的人口输出大省(市),剔除人口的自然增长后,几乎全部都在增长。与此同时,以长三角、珠三角为代表的东部沿海城市,外来务工人口逐渐开始下降。
与之相对应的却是近年来不断加剧的大学生就业难问题。早在2004年,大学生就业难问题就初现端倪,当年全国有280万高校毕业生,较2003年增加68万人,增幅达32%,而社会为大学毕业生提供的新增职位却远小于这个数目,就业形势相当严峻。而根据教育部信息,2013年全国普通高校毕业生规模将达到699万,创下历年之最,被称为“最难毕业季”。
图1 中国高校毕业生人数、待业人数和就业率
一面是“民工荒”企业招不到人,一面却是最难毕业季大学生供应过剩。在中国二元经济的背景下,农村与城市,农民工和大学生,可以说是相当对立的群体,而两者的劳动力市场也是相对分割的。因此,从社会整体的角度观察,即使劳动力的供给和需求是相对均衡的,在农民工和大学生这两个分割的劳动力市场中,也可能出现严重的结构性失衡。
农民工市场的供给主体是农民工,他们的受教育程度低,人力资本积累最低,掌握的科学理论和专业技术少,大都靠出卖自己的体力和花费更多的劳动时间来换取工作报酬。根据刘易斯的人口流动理论,劳动力迁徙出现的根本原因是二元经济下,农民工在城市工作的收益率高于农村,务工收入高于农村粮食收入。然而,生产规模不断扩大,剩余劳动力被吸收完毕,便会出现给定价格水平下劳动力供给不再无限、成本上升的局面,称为“刘易斯拐点”。中国出现的民工荒,既有可能是“刘易斯拐点”正在到来的证据,也有可能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因素:
(1)计划生育政策在将我国人口数量控制在合理水平的同时,也使劳动力供给速度呈逐年放缓态势。而我国人口发展的“低出生率、低死亡率、低自然增长率”的特点,将使劳动力供给全面向低增长过渡。
(2)农业向工业转移劳动力数量也将下降。“三农”问题近年来受到国家的高度关注,而惠农政策更是鼓励农民留在农村,又由于近年来随着农副产品价格的上涨,务农收入也有较大幅度提高,这也进一步影响向外输送农民工的数量,而这一群体一直以来被认为是廉价劳动力构成的主力。
(3)4万亿元经济刺激计划为中西部地区创造了许多工作机会,借助地缘优势,许多在沿海工厂工作的中西部农民工逐渐“回流”。
(4) “80后”、“90后”的新生代农民工,将生活的质量、未来的发展与工资的待遇放在同一位置,甚至更看重前两者,因此,呈现出与父辈们截然不同的选择。
然而,无论如何,去沿海发达地区打工对于农民工的吸引力正在不断下降,在原有工资水平下,农民工劳动力供给不再无限,甚至是减少的。因此,在劳动力需求没有发生重大结构性变化的前提下,农民工劳动力供给的减少必然会导致要素价格水平的上升,使得需求和供给曲线重新达到均衡。
大学生市场的主体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劳动力,其人力资本投资成本高,知识收入预期高,决定了其劳动力供给的要求高于农民工,因此,他们对工作环境条件待遇的需求就较高,工资期望值也较高。在大学生市场上供求均衡的结果是:较高的均衡价格工资、较高的工作待遇和工作环境要求,工作稳定性强,安全保障程度高。对于劳动力的需求方而言,他们追求的是利润最大化,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则是追求成本的最小化。而大学生意味着更高的工资,更高的成本。虽然随着经济的发展、竞争的加剧,对于高素质劳动力的需求在增加,但更多的是对于有经验的高素质劳动力,且这种需求不是大范围结构性的。与之相对的是,大学生的供给,特别是“选择性”的供给,却出现了极大的变化。首先,毕业大学生的总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从2003年的213万增长到了2013年的699万;其次,大学毕业生对于区域与行业的偏好,造成了“挤堆”现象的出现;最后,很多大学生因为自己大学生的身份,在心里形成了一个“最低工资”。
图2 如果大学生有一个心理最低工资,造成失业
图3 供给大量上升,导致均衡工资下降
当劳动力供给大幅提高,但需求没有提升,均衡工资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下移。如果还有一个最低心理工资存在,失业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为了解决劳动力市场结构性失衡的问题,还是需要从供需这两方面着手。
图4 微笑曲线
图5 劳动力供求新形势
在供给端,必须让大学教育回归精英本质。一味的本科生招生扩大规模只会让原本就稀缺的教育资源不能集中去培养顶尖的人才,而是培养出更多平庸的人才,并使得学历的信号作用进一步下降。与之对应的是需要增加各类技术院校,培育出符合市场需求的劳动力。在需求端,必须要从微笑曲线的底部逐渐向两端延伸,因为只有两端才真正能够吸收高素质人才。而要实现制造业的升级,最重要是实现由劳动密集型向资本、技术、知识密集型转变,只有这样才能使制造加工不断深入,在全球分工体系下延伸全球价值链在我国的产业布局,并在此基础上将生产环节进一步精细化,将更多的生产性服务业嵌入到制造加工环节当中,实现产业链条的迂回发展。
当两个劳动力市场的供需重新匹配,“民工荒”与最难毕业季的问题便会得到根本解决。
[1]张小华.基于产业升级的“民工荒”原因与对策[J].经济导刊,2011(11).
[2]顾乃华,毕斗斗,任旺兵.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互动发展:文献综述[J].经济学家,2006(06).
[3]江小涓,李辉.服务业与中国经济:相关性和加快增长的潜力[J].经济研究,200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