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网络：市场与管控

苏洁

2009年，著名社交网站Facebook进入越南，并迅速攫取了300万注册用户。不过好景不长，当年11月，网民访问该网站开始出现问题。就在人们猜测网站是否遭政府“封杀”的一个月后，越南外交部发言人Phuong回应外界：政府确实屏蔽了一些“被用于传播危害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信息的”网站。

当时对开拓亚洲市场信心满满的Facebook并没有因此放弃越南。他们随后贴出了招聘启事，要在越南寻找一名熟悉越南政策的经理，并且表示希望招聘一名英语流利的越南人，要求此人能够适应“不明情况”。同时，要求应聘者有“政府关系工作的经验”。

尽管雇用了本土人才，Facebook此后在越南的发展依然屡屡碰壁。“虽然现在可以访问网站，但在许多方面还是会有阻碍。而选择什么样的软件以及使用什么样的登录方法，也需要技巧。这给使用Facebook带来很大不便。”一位在越南负责推广Facebook网站的工作人员介绍。

不过，与克服这种“不便”相比，今后在越南登陆社交网站，有更多需要小心的事情了。

7月31日，越南政府颁布法令，明确规定社交媒体（比如Facebook、推特等）只能发布网民“个人信息”，用户不得引用、张贴或转发“公共信息”。此外，法令禁止在网上发表被认为是“反对”越南政府或“有害于国家安全”的材料。

法令将在9月正式生效。这也意味着，从9月起，凡在越南网上张贴新闻或新闻链接、讨论国有媒体发布的时事热点问题等，均可能被视为违法。

一纸禁令，影响的不只是越南国内。据悉，该法令还要求外国互联网公司必须在越南国内保留一个服务器。

“尽管与其他网络审查的国家相比，越南政府的这则法令显得更加严格，但也并不十分令人惊讶。有一些人认为这是为了保护传统媒体，但这恐怕不是主要原因。事实上，近几年越南政府对网络的审查一直在加强。”美国肯塔基大学的越南研究学者阮連杭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网络“禁言”？

早在半个月前，越南总理阮晋勇就批准了这则“第72号令”。尽管越南信息和通信部副部长南胜表示，72号令旨在“帮助网络用户在网上看到准确、不含杂质的信息”，越南的网络用户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我觉得应该由网民自己决定哪些信息值得看，哪些信息不值得看，而不是政府告诉我们该怎么做。”在接受美国媒体VOA采访时，一位Facebook注册用户表示。

尽管很多细则仍不确定，但可以明确的是，新法令的出台将让Facebook、推特等社交网络面临更多麻烦。对于这些渴望进一步挖掘越南市场的社交网络来说，这一天似乎来得快了些。

自从1997年联入国际互联网以来，越南网络用户的增长速度在亚洲领衔，到2010年6月，越南互联网使用人数已达2400万余人，占总人口比例的27.8%；如今越南有超过3000万人成为互联网用户。

充满前景的市场让不少国际互联网巨头垂涎不已。2005年，雅虎在越南开设了第一个网络博客平台，之后各大国际互联网品牌陆续进入，其中以Facebook的成绩最为突出。

2009年，由于整体战略调整，雅虎暂时关闭了在越南的博客网站，这让不少把雅虎作为“舆论阵地”的网友怅然若失。而Facebook恰巧在此时选择进入越南市场。

2011年4月，Facebook和越南当地最大的电信运营商FPT签订了合作协议，希望自己的用户人数在300万的基础上取得更大突破。对于当时的Facebook来说，除了要与其他社交网络竞争用户外，还要时时提防越南政府的管控政策。

就在与FPT签订合同的前3个月，根据Facebook内部的统计，网站有70%的网页打不开，活跃用户也下跌了100万。

尽管如此，Facebook依然对在越南的发展前景充满信心。开放的市场竞争环境，让越南的互联网用户有充分的选择。

在越南，互联网业务是政府优先鼓励多种经济成分进入的领域。如今，有9家互联网接入商正同越南国有的邮电通信集团展开激烈竞争，通过各种优惠手段吸引互联网用户，还有81家企业提供与互联网相关的各项服务。

“如果通过某个服务商登陆不了社交网络，用户可以调整DNS设置，继续浏览网页。所以即使存在一些问题，社交网络也不会被完全封闭。”越南人胡缉在发表于博客网站《环球之声》上的一篇文章中写道。

不仅普通网民对社交网络有依赖，很多娱乐品牌也看好社交网络的推广价值。“索尼公司如果有新歌要在越南网络上推广，肯定会首选Facebook等社交网站。至于政府对这些网络的限制措施，还不在考虑范围内。”越南8X娱乐公司的负责人吴成强表示。

强大的市场需求和媒体管控的对立，让越南政府不得不尝试各种方式，降低网民的“自由度”。

2001年，越南将监管网络的职责分配到了包括文化信息部、公共安全部等多个部门；2006年，越南启动了信息技术的相关法律，凡是违反网络使用规则的，将面临罚款或监禁。而这种监管，也逐渐渗透到了网民的日常生活中。

2010年6月，谷歌在其公共政策博客上发文，称越南4月份通过的一份新规定引起了人们的担忧。根据规定，2011年越南首都河内所有网吧等提供上网服务的场所，必须在服务器上安装特定程序。

除谷歌外，Facebook等社交网站在越南的使用也从2009年开始相继出现问题。此后，国际互联网“巨头”们对越南政府的诟病不断增加。

如今，即使外界批评不断，72号令还是出台了。“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细则会如何实施，所以很难说会产生怎样实际的影响。但很明显，至少能够起到很强的警示作用。”阮连杭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在虚拟与现实之间

事实上，第72号令并不是越南日益收紧的舆论环境的唯一体现。一些在虚拟世界里活跃的越南人，却在现实生活中付出了代价。

“近几年的越南，发生在网络上的‘因言获罪案件越来越多。这也与网络的迅速普及，人们表达意见的途径日益开放有关。有的人可能只是话题涉及了敏感的政治问题，却也遭遇了牢狱之灾。”美国《华盛顿邮报》的专栏作者凯特林·杜威表示。

有人擔心这样的舆论环境，会给越南未来的发展带来阻碍。“越南是世贸组织的成员，超过三分之一的国民上网。”凯特林·杜威说。

如今，在越南胡志明市，建有8座大规模的软件工业园。软件开发企业已从2002年时的区区几家发展到了数百家，从事于软件业的人员也从几千人上升到了数万人。

不少从美国硅谷回国的越南工程师，非常看好国内软件业的发展前景。但日益严峻的网络监管环境，又让他们感到无奈。

与网络舆论环境逐步紧张相比，越南的网络普及率却在近几年飞速增长着。

2011年1月，市场研究公司ComScore做了一项调查，结果发现东南亚地区的互联网用户正在争先恐后地涌向社交网站，从而使这个地区地社交网络渗透率超过了全球平均水平。

作为参与调查的国家之一，越南在网络人口增长方面表现突出。ComScore公司东南亚地区副总裁阮乔称，在2010年，越南社交网络的渗透率从2009年的49%上升到了66%。

根据越南相关部门统计，到2011年，约62%的网民每天上网时间达到2小时20分。

此外，为了尽快在边远山区和农村普及宽带网络，从2006年起，越南政府还设立了通信公益基金。通过基金，各大互联网企业在利润中抽出部分，投入到边远地区通讯设施的建设上。

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发展，2010年9月，越南信息产业部门表示要到2015年实现移动宽带覆盖85%人口的目标，到2020年达到95%。

如今，越南的网络更是以“想象不到的便利”给很多外国游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无论在贫困的中部山区，还是经济发达的南部沿海城市，想要搜索到无线网络信号，并不难。同时，由于市场竞争的存在，越南的互联网使用费用并不高。

在上网人口成倍增长的同时，谷歌、雅虎，以及国外的社交网络也纷纷进驻越南，成为网民生活的一部分。

“在越南，除了能看到很多外国电视台之外，其互联网也是真正意义上的internet，没有所谓墙外墙内之隔，人们使用雅虎邮箱，在脸谱（Facebook）和推特上晒靓照，在谷歌里搜索想要知道的东西。”一位到过越南的中国网友曾如此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