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现代中式家具的传承与发展

■程艳萍 Cheng Yanping

(上海商学院艺术设计学院，上海，200023)

中国传统家具从夏商周三代一直到明清时期，走过了一个完整的发展历程。直到国门被炮火轰开的清朝末年，中国开始历经了一百多年的黑暗历史。各国列强的践踏与蹂躏、资本主义的抢掠以及廉价商品的大量输入，使得中国的自然经济被打破，同时也让原本就脆弱的传统手工业遭受重创。极盛一时的明清家具从此失去了强大的经济基础和社会保障，传统家具业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致使中国家具的发展经历了相当长时间的混乱时期。

1840年鸦片战争后我国进入到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兴起，传统家具发生了相应的变化。我国沿海的通商口岸，出现了外商投资开办的家具厂，有的制作经营中国传统家具，有的专门仿制欧洲古典家具或美国殖民式家具，从而影响了中国近代家具的品种、形式、结构和工艺制作[1]。随着西方各种设计思潮的传播，中国近代家具多仿制西方流行的款式。早期欧洲17世纪兴起的洛可可式、新古典主义、美国维多利亚式等西洋风格都在当时的家具制作中有所体现。其中比较突出的如家具腿足多采用镟木半柱形式，橱柜与架子床的顶部则普遍施以流线型拱顶式遮檐或凸字形匾额式做法（俗称“毗卢帽”），檐额、门面、台座和衬板处常施以拱圆线脚和蕃草葡萄纹图案，表现层次变化的重叠直线和C形、S形、漩涡形曲线等广泛运用，并在明显部位常施以新型的镜面玻璃和金属包镶工艺[2]。中国家具在西式风格的影响下并未完全仿效，其中很多装饰工艺、重要部件等方面与中国传统家具的风格与式样保持一致，因此形成了一种既不同于西方家具又有别于传统家具的现代家具的过度形式。这种家具形式是当时社会变革的体现，即便带有明显的殖民主义烙印，但却打破了中国传统家具的封闭局面，为中国现代家具的发展注入了新鲜血液。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我国家具在结构、造型、风格等方面没有太多的变化，家具品类比较单一，外形朴实坚固，缺乏设计创新。中国家具历经了五十年代之前的框架式结构，六七十年代的板式结构，直到1978年改革开放后，这种现状才逐渐开始改变。由于之前与国外的文化交流甚少，尘封已久，中国家具发展又经过前期较长时间的混乱期，当国门再度打开之时，我们突然受到了国外的设计文化、先进制造技术的强力冲击，在不断吸收外来文化、技术的同时，使得本国优秀的家具设计文化变得模糊，甚至淡忘，在“拿来主义”的过程中，现代中式家具的设计与发展已渐渐找不到方向。

1 现代中式家具的设计

现代中式家具应当是运用现代的生产工艺与材料、技术与设备，内含中国文化元素和神韵的家具。具体来说，现代中式家具是植根于中国传统家具造物文化之上的，吸收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巧妙地把中华民族所特有的文化特质与时代风格相交融，同时又与现代的生活家居环境、工作、学习方式相契合，既符合现代家具生产的通用化与标准化的要求，能适应现代工业化大批量生产的家具，又具有时代特征。因此，现代中式家具应是具有中国风格的、高技术含量的、生态环保的、能展现中国特有的人文精神的家具综合体。那些被修复的或历史遗留下来的传统家具，或是仿传统家具均不属于现代中式家具的范畴。

现代中式家具是具有中国气质的、有明显中国主义烙印、有中国韵味的现代家具。它应该传承中国传统家具设计文化的丰厚积淀，无论在设计观念，还是设计形式，这都是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设计源泉。古为今用，借古开今，化古为新等思想，并不仅限于造型的重塑和制作技术的简化，而是一种内在的转化[3]。现在，但凡说到中式家具，就会走入传统明清家具的怪圈，单一的走复古路线，这将阻碍现代中式家具未来发展。

简单的传统中式符号的堆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现代中式家具，它也不等同于只有用传统硬木材料才能做出中式的味道。现代中式家具对于传统造物文化的继承，不能只浮于表面，而更多的应是精神层面的承继，文化底蕴与对生活的感悟直接影响着家具设计的结果。我们需要充分领悟中国传统文化的深邃内涵，摆脱传统家具的物化表象，进入更深层次的精神领域去探寻。提炼出具有中国主义的文化符号，打造出具有中国文化精神的现代中式家具。

现代中式家具无论在用材、结构设计、造型变化、人体工程学、工艺生产、绿色生态环保等各方面需要重新的、系统的整合，从现当代审美的视角，创造具有中国特色的当代家具。在造型设计方面，可以将国人对线的解读，对线的艺术处理和丰富运用继续灵活与巧妙的运用到现代中式家具中去。对于传统的家具纹饰，应适应当代工业化生产的加工要求和人们的审美取向，凝炼出中华民族特有的文化符号，使家具突出民族的性格特征与精神内涵。丹麦的设计大师汉斯·韦格纳早年曾对中国家具进行深入研究，曾经从明式家具中的圈椅获得设计灵感，并在1949年设计出了命名为“中国椅”的扶手椅（图1）。韦格纳运用现代的设计手法，椅子造型化繁为简，椅面施以软垫，让座椅在使用中更加舒适。这款扶手椅保留了明式圈椅的设计精髓和家具的气质神韵，同时凸显出时代性。韦格纳真正从中国文化尤其是明家具中获取了什么，不是文化，不是传统，不是这些外在的东西，而是明椅的本质美。他领悟到了在椅子设计上所体现的中国设计哲学[4]。另一位芬兰设计师约里奥·库卡波罗设计的带有东方风韵的椅子，融合了现代的设计概念和方法，简化了椅子的下部，椅子腿足呈三角架式斜置，造型简洁而轻盈。它的灵感同样也是来源于中国明式家具中的座椅设计，设计中运用了现代的结构工艺和材料，注重以人为本的设计思想，强调人体工程学在设计中的重要性，座椅可随意自由拆装，同时也可以折叠，既节省空间又方便贮存和运输，设计师把功能与结构、美观与舒适有机融为一体，座椅的设计造型简炼、轻巧而活泼（图2）。

中国著名家具设计师朱小杰先生所设计的一系列既时尚又具有中国韵味的家具可以看作是现代中式家具发展之路上的一枝奇葩。朱小杰先生对中国传统家具的研究可谓是醉心与执着，尤对明式家具独独偏爱有加，但这种种却并没有让他深陷其中，而是巧妙地运用现代设计方法表达出东方的文化。在朱小杰的设计世界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他在东方与西方之间，现代与传统之间游走自如，他能将西方对于家具设计的理念和先进的生产技术与中国传统文化合为一体，设计既传统又不失时尚美感、既简洁又细腻得耐人寻味，风格独特，如“清水椅”的设计（图3）,这款椅子采用了花纹独特的南非产斑马木，这一材料有浅黄色的木色和深棕色的年轮线，这种木材的独特之处是从任何一个切面都能获得优美的纹理，让人感受到原木所特有的自然美感。设计师“因材制宜”，运用现代的手法既把天然材质的肌理、光泽、质感自然的呈现出来，同时又表达了传统的东方设计文化。再如“睡美人”躺椅的设计（图4），斑马木散发着自然的、原始的气息，扶手处线条婉转流畅，顺势而下的椅面没有多余虚饰，整个躺椅不用一铁一钉铆合，在接口处使用中国传统家具结构中的“燕尾榫”，家具牢固大方又古意浓郁。“睡美人”躺椅融会东西方家具设计的精髓，使用线与面来作为主要的设计元素，整个家具自然流畅，有机统一。

2 现代中式家具的生产

随着现代科技的进步，种类繁多的人工合成家具材料层出不穷,为现代家具设计提供了更为宽广的选材空间。现代中式家具完全不用拘泥于传统的家具用材，它既可以是传统的硬木，也可以是其它木材或藤、竹材、人造板材、合成塑料、玻璃、集成材、金属等等。材料的多样化,可以最大限度地丰富设计的意匠空间，又能够节约有限的森林资源，利于生态环境的平衡。这对原本森林资源就匮乏的中国而言，广泛的运用各种家具材料，才能更好地满足人们的需求。因此，材尽其用，对传统家具用材有所突破和创新才是现代中式家具的用材之道。

手工艺的制作方式是典型的传统家具的生产方式，技艺高超的工匠们造就了中国传统家具超凡的设计品质，满足了统治阶级、达官显贵的需求。而当今社会，家具设计任务是满足众多消费者的需求，让大众能享受设计的成果。所以，现代中式家具的生产必须走工业化生产的道路，实现高效率生产。现代生产技术的进步不断地推动着家具加工工艺的发展，弯曲加工技术、热压技术、一次性成型技术以及加工工具的发展应用(如切割机、精细雕刻机、打孔机等等)，使家具制作的工艺水平得到极大地改善。尽管如此，手工艺生产方式也不应被完全抹杀，而应把它看作一种很重要的、不可或缺的生产方式，它有着机械制造不可比拟的特性。手工加工的家具凝聚了造物者的情感与经验，更有人情味，使家具更具艺术性与个性。

现代中式家具生产要提高生产率，节约资源消耗，降低成本，减少浪费，在家具结构上要摆脱传统家具榫卯结构的束缚，结构要多元化。例如用连接件或圆棒榫来替代榫卯，可以增强家具的拆装性，并简化生产工艺，提高生产效率。利用五金件来代替、简化家具结构，是现代中式家具发展的一条良好途径。此外，产品结构设计的有效方法之一是模块化设计，也是生态家具设计中确定产品结构方案的常用方法。一系列标准化的功能模块研制出后可以广泛运用到各种产品家具设计中，通过组合不同标准件的方式就可以形成不同规格和功能的家具。以少变应多变就是模块化设计的目的，以最少的投入产出最多的产品，以最经济的方法满足各种要求。

现在提倡循环经济，现代中式家具的发展也要与之相适应，努力处理好人与环境的平衡。材料选择尽量选用已回收材料或可再生的天然材料；易加工、加工过程无污染或污染最小的低能耗材料；可回收再利用或可降解的材料。可以通过精简优化产品结构，以“尽量少的材料满足尽量大的功用”。减少体量来实现减少物质消耗。从而降低资源消耗，减少对环境的影响。同时，更少的材料意味着使用更少的能源、更少的包装，在生产、运输、废弃处理上减少了物质的量[5]。

3 结语

中国传统家具以其独有的风格特质曾经创造了举世瞩目的成就,现代中式家具的设计需要在传承的基础上进行设计创新，我们要结合现代的时代特征、生产技术，根植于传统设计文化、传统家具造物的伦理精神，勇于开拓和创新，在发展中承继，使现代中式家具既有传统的文化、艺术特质，又不失鲜明的时代性。当代家具设计师应该在新的时代背景下进行协调和平衡，形成一种有别于传统文化，又不失传统文化精髓的现代设计新思路，让中国传统风格和经典设计元素在新中式家具中得以保留和发扬[6]。相信在几代国人坚持不懈地努力下，现代中式家具将续写中国传统家具的辉煌（图5～10）。

[1]吴智慧.室内与家具设计[M].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05：43.

[2]李宗山.中国家具史图说[M].武汉：湖北美术出版社，2001：393.

[3]张天星.现代家具设计中的“新中式”与“新东方”[J]. 家具与室内装饰，2012，（9）：50-56.

[4]叶莹. 汉斯·韦格纳与中国主义[J].家具与室内装饰，2012，（4）：96-97.

[5]王所玲.生态家具设计策略[J]. 家具与室内装饰，2009，（5）20-21.

[6]安胜足. 新中式家具设计中对传统文化的理解与继承[J].家具与室内装饰，2012，（6）3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