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达明
上高二时,有一天放假,我本想回家补充一下“油水”,可父亲放在抽屉里的100元钱不见了,父亲怀疑是我偷拿了,他见我不承认,就对我吼道:“滚出去,你这个逆子!”我委屈极了,一气之下,饭也没吃,就回了学校。
事实是,父亲把钱放错了地方,但他却不向我解释一下。我觉得很冤,从此不再理父亲了。
父亲见我不理他,也以同样的方法回击我。
但我的经济没有独立,还得依赖父母,母亲在家时,事情要好办一些,但母亲偶尔不在家时,程序就要复杂多了。父亲和我也不知什么时候达成了默契,竟创造了一套独特的解决办法。
那次,我要交学费了,便回家去取。母亲不在家,父亲在睡午觉,我很失望,但我很快就按照我们达成的默契——大声咳嗽了两声,父亲顿时醒了,朝我这边看了看,并不问我话。我心里清楚:我们之间的交易可以开始了。
于是,我拿起一支粉笔在房门板上大大地写了一行字:家长请注意,我要交学费了!接着放下粉笔,迅速钻到我的房间,隔着门上的玻璃仔细观察父亲的动向。
约莫两分钟,父亲从房里出来了,朝我这边望了望,又走到房门前,站在那里端详了一会儿,也拿起了那支粉笔,在我写的话后边加了一句:多少钱?然后也迅速离开,回到了他的房间。我看见后,又立即来到房门前,再次拿起粉笔写道:235元钱,不带生活费!写毕又似贼般地很快离去。
当我刚进房间,父亲就出来,朝着房门看了一眼,接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放在了窗台上,又在房门上写道:钱放在窗台上,连生活费共300元。父亲做完这一切,就悻悻地出了家门。
我拿起了窗台上的钱,望着父亲出大门时的背影,突然有一种特别想哭的感觉。 我不知道,这样的对峙还要持续多久。
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父亲突然来到学校,我感到很意外。望着父亲,我的嘴唇努力地嚅动了几下,终于小声地憋出了一句话:“爸,你怎么来了?”
父亲好像没有听见我的叫声,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看着我。我又一次叫了声“爸”,父亲这次听清了,但却没有答应,只是对我嗫嚅道:“你好几个星期都没回家了,你妈想你了,让我来看看你,还让我给你带了韭菜鸡蛋馅饺子。”说着,就从自行车的车把上取下来一个包裹得十分严实的大瓷碗,递给我,说:“还热乎着哩,赶紧吃了它。”
我赶忙接过盛饺子的碗,不知所措地望着父亲。
父亲这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钱,说:“这是你妈让我给你捎的钱,她说你几个礼拜不回家,钱肯定花完了。”
我对父亲点着头,算是回答了父亲。
父亲要回去了,我突然意识到,是父亲想和我和解了,他自己不好意思开口,这才打着母亲的旗号来看我的。父亲的心思啊,真是难以揣摩。
(刘秋玲 选自《长江文艺·精品阅读》,2011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