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年贵州生态环境的变迁

2013-08-20 01:35张幼琪史继忠王哿幸子
当代贵州 2013年5期
关键词:贵州森林

文Ⅰ张幼琪 史继忠 王哿幸子

人类在利用、开发自然资源的过程中,总是伴随着生态环境的改变。资源当然要开发、利用,让它对社会经济发挥积极推动作用,但也不可避免地对生态环境造成某些负面影响。资源开发与环境保护始终是一对相互作用的矛盾,要发展经济就必须开发,而开发又难免要影响或破坏生态环境,关键在于开发的理念、开发的模式和掌握开发的“度”。

农业社会的粗放开发

在农业社会,开发的主要对象是土地及其相关的资源。明清时期,尽管有过几次大规模移民,但直到清末,全省总人口不过500万左右,平均人口密度约为29人/平方公里,尚属“地广人稀”之区。当时人与地的矛盾并不突出。这一时期最主要的矛盾是粗放的农耕方式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尽管“中原式”农耕在贵州逐步推广,但主要集中在驿道沿线及自然条件较好的“坝子”地区,广大山区仍然盛行“刀耕火种”。“耕山到处皆凭火,出入无人不带刀”的现象相当普遍,每到耕种季节,“沿山而焚,千嶂如炭”。“刀耕火种”是一种粗放的经营方式,两三年后必须“易土而耕”,需要不断更换和扩大耕地,毁坏大量树木、灌木及草丛,使山坡成为“童山秃岭”。在这种原始的耕作方式下,“靠山吃饭”习以为常,“广种薄收”,随着人口的增长,不断“毁林开荒”,造成恶性循环。

不过,因为那时人口不多,在贵州“天无三日晴”的情况下,满山遍野长着森林、灌木和草丛。古书说贵州“山高箐广”,在人迹罕至的大山中还保留着大片原始森林,不少大山以“箐”命名。森林最茂密的如黔东南的“牛皮大箐”,纵横绵亘数百里,包括今雷山、台江、剑河、黎平、从江、榕江、锦屏、天柱、丹寨、三都等地。“黎平富于木”,森林密布,浓郁蔽空,“自清江(今剑河)以下至茅坪(今锦屏)二百余里,两岸翼云蒸日,无隙土,无漏阴”,号称“树海”。黔东北也有大片森林,位于江口、松桃、印江之间的梵净山,“地周六百余里,森林茂密,古木阴森”。黔北的仁怀、桐梓、遵义及乌江中下游,“跬步皆山,箐密林深”。黔西北亦为“深林巨箐之处”,水城一带的菠萝箐、者裸箐、以个箐“纵横百余里,蓊荟深翳”。黔西南各地,“山箐多,万里重叠,古木参天”。就连人口较多的黔中地区,亦有不少山岭“树深不见石,苍翠万千里”。山高水长,山青水秀,许多河流下游均可通航,如赤水河、乌江、舞阳河、清水江、都柳江、北盘江等。水源未被污染,城乡居民多饮泉水、井水、河水,人口最为稠密的贵阳城不但城中多饮井水,南明河两岸居民也饮用河水为主。不过,在一些人烟稀少、气候炎热的地区,特别是黔西南及黔南,因为森林茂密,林中的动植物腐烂而产生有毒的“瘴气”,是所谓“瘴疠之区”,谓之“蛮烟瘴雨”。

贵州是明朝采办“贡木”的主要地区之一,永乐、正德、万历年间几次在贵州采办“大木”修建皇宫,黔东北及黔北地区因采大木而造成原始森林破坏。入清以后,黔东南的木材大量外运江浙、两广,“商贾络绎于道,编巨筏放之大江”,清水江、都柳江沿岸的森林多被采伐。但当时“天人合一”的思想居于主导地位,民间颇重保护“风水”,乡规民约中大都有禁止滥砍乱伐的规定,特别是村前村后的“风水树”及佛教、道教圣地的树木是不准砍伐的。为了补充森林资源,黔东南一带民间开展了人工造林,普遍种植杉木,创造了种杉与包谷、小麦间种的方法,“种杉之地必预种麦及包谷一二年,以松土性”,杉树种植于田土中,既可解决林农吃粮问题,又可发展林业生产,“树三五年即成林,二十年便供斧柯矣”。由于人工造林兴起,农村中出现许多栽杉育林的“栽手”,地主以山地出租给栽手,并签订山林租佃契约,锦屏等地至今保存着大量山林契约文书。地方官吏有远见的也提倡植树造林,要求百姓“各观土宜,逐年栽种”,乾隆年间云贵总督张广泗即“劝谕民苗广行种植”,官府聘湖南工匠前往黔东南“教民植杉”,遵义知府陈玉壁在遵义发展山蚕,正安吏目徐阶平在正安发展桑蚕,出现了“檞林迷道路”、各地种桑树的景况。这一时期,商人黎理泰从福建引种楠竹,数年之后,赤水一带修竹茂密,成为“楠竹之乡”。道光年间,大定知府黄宅中多次劝民植树,种植桐树、漆树等经济林木,生漆、桐油成为贵州的重要土产。

清代商人黎安理从福建引进楠竹,数年之后,赤水一带修竹茂密,成为“楠竹之乡”。图为今赤水竹海。(洪开第/摄)

战争、自然灾害、人口等因素破坏生态环境

明清两代,对生态环境破坏最大的是战争。明初规模较大的是吴勉、林宽起义,影响最大是万历年间的“平播之役”和天启年间的“奢安之乱”,大量官军进入贵州,战火绵延数年,不少森林因“逢山开路”而被毁。清代战事频繁,以雍正“改土归流”和“咸同起义”规模最大,战火遍及全省,深入少数民族地区,在战乱之中,人民流离失所,土地大量荒芜,森林被毁,生态环境遭到巨大破坏。

贵州虽说雨量充沛,但“易涨易落山溪水”很难蓄水,加之喀斯特地貌渗水严重,坡地水土严重流失,旱灾绵延不断,见于记载的较大旱灾在明清时期不下数十次。由于植被破坏,暴雨之后往往引起山洪爆发,山体滑坡,低洼之地则积水成涝。如明弘治十四年(1501),乌撒(今威宁)“水涨山崩地裂,山鸣如牛吼”;清乾隆十年(1745),省城贵阳“大雨连绵,山水骤发”,“淹毙大小男妇一百六十八名”;道光二十二年(1842),余庆“一夜雷雨交作,山崩”。

矿产开采在明清时期主要是汞矿和铅锌,汞毒和铅毒对人体造成严重危害,但当时开采规模不大,对环境的影响局限在汞、铅产区。民国年间,矿产开采扩大,除铅锌、汞矿而外,土法开采煤矿随处可见,开山采石、取土烧砖、开采硫磺、火硝日渐普遍,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增大。近代工业兴起后,工业污染也渐增多,但贵州工业的总量不大,且主要集中在贵阳、遵义等地,对全省生态环境未造成较大影响。民国年间,贵州人口有较大增长。人口大部分住在乡间,对土地造成很大压力,因为农耕方式落后,亩产量低,解决吃粮问题的主要途径就是扩大耕地,于是从山脚开荒至山上,水土流失人趋严重。从辛亥革命失败至1935年,军阀统治长达24年之久,兵荒马乱,生态环境遭到战争破坏。诸种因素凑合,水旱灾害频频发生,最突出的是“甲子乙丑年(1924-1925年)之灾”,干旱遍及全省各地,数月无雨,赤地千里,禾苗尽枯,草根树皮挖吃殆尽。传染病流行,尤以疟疾最为广泛,以黔西南、黔南最为突出。

1958年“大跃进”,对生态环境提出严重挑战。在全民大炼钢铁、大办工业、大办农业、大办交通的狂热下,全省共毁森林2727万立方米,防护林、经济林及村寨的风水林、寺庙的风景林遭到滥砍乱伐。在“以粮为纲”的政策下,毁林开荒之风一发不可遏止。虽然当时也提出“绿化全省”的口号,成千上万的人上山植树,但不讲科学,成活率低。从这时起,木材采伐量逐年上升,“一五”时期国营木材采伐量为23.8万立方米,“二五”时期则上升为105.29万立方米,以后更增至300万立方米。诸种原因造成森林覆盖率急剧下降,由1953年的40%下降到20%以下。毕节地区生态恶化最为严重,森林覆盖率由1953年的15%下降到1963年的10.8%,以后竟下降至6.4%。

自“三线建设”以来,煤矿、汞矿、磷矿、铝土矿及铅锌矿等有较大规模开采,对生态环境产生较大破坏作用。矿产开发中普遍存在工艺落后、设备简陋、采富弃贫、综合利用率低、滥采乱挖等现象,造成资源大量损失和浪费,汞矿开采已耗去大量资源,煤炭资源也面临巨大挑战;由于生产条件不佳,矿产中的有害物质对人体造成许多危害,如汞中毒、铅中毒、瓦斯爆炸等;大量废弃物质进入环境,在开采、选矿和冶炼过程中产生大量废渣、废气、废水,造成矿区及其下游环境严重污染;因为大规模开采,地下出现了大片“采空区”,易于引发地质灾害。

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生态环境问题成为世界关注的焦点。1986年贵州省委、省政府制定了“人口—粮食—生态”的社会发展战略。90年代,在中央的支持下,贵州启动“两江”(长江和珠江)上游防护林建设工程和水土流失重点防治工程,2000年启动了退耕还林还草工程,2005年确立了“坚持生态立省和可持续发展战略”的方针,在加强生态环境建设和环境保护的同时,大力发展循环经济。国发[2012]2号文件将建设“两江”上游重要生态安全屏障作为贵州未来五大战略定位之一,给贵州生态环境建设带来更好的发展机遇。过去五年,贵州生态建设和环境保护取得了明显成效。完成营造林1800多万亩,治理石漠化4800多平方公里,森林覆盖率提高到42.5%,“两江”上游生态屏障基本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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