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灼
写这些老妈妈时,忽然想不起她们姓什么,只有很少一两个人知道她们的姓。
她们有的已经逝去,有的还在。 叫人无奈也好,难过也好, 她们很快都将离开这个对她们来说是幸福的还是凄凉的人世。
写这些是为了什么呢?我不知道。也许是感恩。母亲多年的生活里,是她们和母亲说着平常的话,是琐碎的家长里短,是她们寻常的温暖,陪伴了母亲。 我感激她们。 尽管我为她们写下的这些文字, 她们并不会看到,即便是看到了,也只是会奇怪:还有人竟然会写了这些无足轻重的文字。
秋芳是这些女人里面,唯一知道名字的人。她姓什么,我不知道。 母亲老是叫她秋芳秋芳的。 母亲到江南火熏村多年,可还是带着会山苗族老家的口音。母亲叫秋芳时,芳是读上声的,柔柔地向上,拉得很长。
秋芳不常来,来了,厨房里和母亲说够了话( 那时候的女人似乎总是喜欢在厨房里说话, 手里诸如择菜之类的活儿也不用停下来),对我说,闲了去我那儿玩。最好找了,大杂沟右边的村,第一间。不知为什么,她的嗓子有些哑。 我后来去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大杂沟,一米多深,十多米宽,叫人无端地害怕。 后来我去了很多地方,再也没有见过那么深的沟,几乎是巨沟。
这条沟是怎么形成的呢? 过沟的人如果能知道挖沟的人曾经这么卖力挖这条沟, 肯定会气疯的。
秋芳是很瘦的女人,颧骨很高,对我很和蔼,可我无端地觉得,她是有点脾气的人。
去秋芳家,除了玩( 她家有三个男孩子),还有一件重要事情, 就是奉母亲的意思去借手动缝衣车。我只是在电影记录片上看到过手动缝衣车。那个时候,母亲是最爱做裁缝的。 秋芳家有手动缝衣车, 她自然也是做裁缝的。 几乎家家的女人都会做,只不过都是手工针缝。
秋芳家的缝衣车平日里是挂在杂货间的墙台上的,像是装饰品。
再后来就是去医院看她了。 她躺在床上,脸色潮红,不住地咳嗽。 我知道那是肺结核的症状。 这也才知道她的嗓子为什么是哑的了。 她不停地住院,过一段出来,再住进去。 她的嗓子更哑了。
她生病以后,出院休息的时候,偶尔来我家,戴着口罩,不住地咳嗽。 母亲留她在家吃饭,她只是摇头。 她咳嗽得厉害,老是因为咳嗽说不出话。
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大去她家了。 母亲不叫我去,似乎也不再去借手动缝衣车了。
好些年以后,她才死了。
以后家里来了外人,吃了饭,母亲一定记着用的是哪一只碗, 一定要单独用开水煮了消毒。 大了,才觉得母亲的苦心。 母亲害怕呀!
乡村改造时,那条沟终于有了座桥。 那么深的沟是怎么搭起桥来着?
老会想起那条沟。 我现在虽然住在城市里,如果没有高楼挡着,如果那条沟还在,从9 楼窗子望出去,应该是可以看见的。
那些曾经生活在它周边的人呢?
偶尔也会想起秋芳。 秋芳的坟一定很旧了。
秋芳的男人死的时候,给孩子们留下了遗嘱,要穿老样式的裤叉。
秋芳死的时候,穿了什么样的裤叉呢?
她的三个孩子,我也已经很久没见了。 只是回家的时候,听母亲偶尔会说起来。 读那个芳字的声音还是上声,还是那样拉得长长的……
沈妈的名和姓氏我都不知道, 母亲只是说她沈妈沈妈的。 沈妈是龙江镇上人,嫁来江南村,便成了江南村人。 皮肤很白,少有的白,也因为这白显得雀斑特别多。 沈妈的脸扁平,我老是觉得她像是朝鲜人。 那时候老看到朝鲜片子,很多朝鲜女人都是扁平脸的。
这一家人是艰难的。 沈妈没有工作,沈伯这个公路段工人,曾经是“ 日本翻译官”,养着四个儿子,日子能好过吗? 其实,沈伯只是在日本占领乐会期间,在学校里学过日语。 以他的年龄,那时不过十岁。 可这件事情不知怎么说的,沈伯就一直挨斗。 奇怪的是,沈伯不挨斗的时候,还是会悄悄地给他的孩子写了日语五十音图,用汉字注上音。 我甚至也跟着读了几天,知道“ 吗米牟买哞”。
沈妈的事我几乎记不起什么。 能记得的只是我可以在她家里随意出入, 似乎她的家门从来就不关的。 她家住村口,只是一间屋子和对面的一间茅屋火房。 我可以从火房窗子进去,再从火房的门出去,然后再进入她家的屋子,再从她家的屋子后窗子出去。 她家的窗子后面是一片空地,可以翻窗子出去,不好的是,那片空地离厕所不远,夏天味道很大。
可以说的也许是她家的酸菜吧。 乐会人都会腌酸菜。 冬天到了,从自留地里拔上一担白菜,腌一大缸。 母亲的酸菜也是沈妈教腌的。
沈妈死了。好像她的气管不大好。似乎是死在沈伯的后面。 记得沈妈好像还在哪一个儿子的家里住上好几年。
沈妈住过的那一片老屋已经拆了。 我路过的时候,也曾想走几步,过去看看。 但终于没有再去过。
我的家也在那儿, 那个时候从我家的窗子斜着就可以看到沈妈家的火房了。
魏妈是和均村人。男人也是和均村人。魏妈也是有工作的女人。
两个人都工作,生活就好,让女人们羡慕。
母亲讲过魏妈的男人魏伯的一件事情。 阳江交流有展销,魏伯退休了,没有事,就赶去。 许多食品,只有好几种虾酱是可以免费品尝的。 魏伯每样都品尝了,极咸,也很香,可是不要钱。 魏伯回去难受得很。 回去了又听人说,去早了有赠送的半斤装大米。 魏伯没有遇上,觉得比难受的嗓子还难过。第二个交流日又去,却没有赠送的了。 魏伯心里难过, 舍不得三毛钱坐车, 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家。
魏妈疼孩子。 二儿子叫牛二,她怕孩子凉着,把被子缝起来,放上热水袋,结果孩子不知怎么把热水袋压破了,急着,又出不来,烫得乱滚。
每月开了工资,魏妈就赶紧去存钱。 一次,一块一块的,一百张,皮筋扎好了,要去存。 可要上厕所,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去,水已经冲了眼看着一沓子钱旋转了几下就下去了。 顺着管道找到外面的下水井,从流水的一边挂了铁丝网,还是没有找到。 大家都围在一边看,一百块钱,我的妈呀!
大儿子结婚了,又离婚了。 魏妈老说那是个坏女人。离了婚的女人,晚上还会来,悄悄地。死不要脸! 魏妈骂。 魏妈就去和儿子住在一起,但又不方便住一间。 儿子在一间, 女人还是晚上悄悄来过夜。 魏妈就听房,边在心里骂,死不要脸!
李妈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 按现在的说法是古典,也是民歌一样的风韵,有“ 林下之风”,稍黑,但皮肤极其细腻。 这印象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 可我毕竟是见过她的,很熟,似乎老是会想起她倚靠在门口的样子,或是宁静地坐在椅子上。
李妈是万州人口音,却觉得好听。 我不大喜欢万州人口音,大约是人的缘故。 我没有姑姑,比母亲年轻的女人,又好看,干净,会引起我的注意。
李妈尽管也是灰布、蓝布的衣衫,但似乎都是熨烫过的,又收了腰,鞋尖圆圆的那种黑皮鞋。 头发很顺,丝一样顺,黑亮。
李妈的男人,叫李良彬,瘦长,白皙。 孩子又白又弱。
李妈该是经常来家里的,经常来,来了又静悄悄地走了。
我家里可以坐人的只有一椅子,在里屋,不方便,再就是床,再就是可以围着一张小桌子的小板凳。 那小桌直到前几年,母亲才卖了,家里又没地方放,可惜,那是百十年前的花梨木呢! 李妈来家里,母亲是和她坐那几只小板凳的。
李妈后来病死了。 我也不大注意,只记得她好看的样子。 还没老,就死了,就一直是年轻的样子,真好。
李良彬时间不长就又娶了一个, 我有些吃惊,大人也说,也太快了一些。 我觉得也是,那么好一个女人。 尤其是我见到那个女人时,觉得一点也不好看。
我希望能有一张李妈年轻时候的照片, 坐在一张老式的雕花椅子上,侧着一点的,有一点光照在她好看的头发上。
鲍妈姓什么,我不知道。
这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
鲍妈相貌奇古。 周作人也这样刻画过废名,说是相貌奇古。
鲍妈颧骨奇高,有人说是那种颧骨高、杀人不用刀的女人。 眼睛奇怪地亮,瘦,身子任何地方都是硬的,凸出的,甚至是手指的关节。 个子却不低,只是黑。 一口的三更罗黎话。 三更罗哪里人,我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她像是个少数民族,在一个极其偏僻的小地方。
我没有太记住她什么事情。 只是记得她说过的一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木偶跟木偶熬。
她的男人,自然姓鲍。 司机,解放前就开车,给国民党开。 我老是觉得他从前是国民党军人,身子有些块儿,庄重。 似乎两人都抽烟。 后来看钱钟书的《 围城》,觉得鲍妈就像是方鸿渐等人旅行途中随时在某个古镇就会遇见的某个女人。 不过鲍妈应该是在五指山区。
记不得吃过鲍妈什么东西。 那时吃的东西是如此重要。 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的关系,首先的可能就是孩子吃了女人什么东西。 或是女人在任何一个地点给孩子什么吃的。 我应该是吃过鲍妈的好东西的。 那时有一些稀罕的东西,诸如芝麻酱、蕃薯,母亲都会分出来一些给人送去,芝麻酱难分,要用勺子艰难地抠出来,蕃薯简单,三个五个地用小筐送。 鲍妈自然会还回来一些什么。 鲍妈的饭,现在想来, 应该是那时少见的辣。 她家的碗碟不大,这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记忆。
鲍妈家好像是有过一只鹩哥,会说几句人话。我至今还惊讶那种声音, 前不久一次, 我去一家店,忽然旁边传来声音,以为是人,才知道是一只鹩哥。 那声音和人的声音真是像。 如果不看,会觉得真人似的。 鹩哥甚至会好几种声调,闷闷地不高兴的,贵族地傲慢一样的。 鲍妈的鹩哥会什么? 想不起来了。
鲍妈有一个女儿, 个子很高的那种, 算是漂亮,跟了老爸。 下面是两个儿子。 我小时候和这两个玩。 大的一个,手汗奇重。
鲍妈两口子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家。 回娘家了。 只有三个孩子在。
她回来以后, 我的父母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们一家失和。
鲍妈一家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搬了家, 从我的隔壁搬到了村后坡上。 那时候大约还没有彻底交恶吧。 也许是为了一点什么, 我和父亲去了鲍妈家。 奇怪的是我在床上见到一封信。 谁写给谁的,也记不得了。 我是怎么就看到了那封信,又怎么偷走了那封信,都不知道了。 只是记得信里的内容有对我们家诋毁的言辞。
后来鲍妈一家去了哪里,似乎就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净净,影子、灰尘一样。
很多年过去了,鲍伯是有些庄重的人,庄重的人似乎都死得早。鲍妈呢?应该活着。幽暗里活着。那样相貌奇古的人不易死去的, 狐一样, 在暗中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木偶跟木偶熬。 一口的三更罗话。
老太太从福建来。 一直没有见过她的男人,感觉是很早就没有了。
她的个子非常小,只有一米四的样子,皮肤白皙。 她给我的感觉,是近乎苍白没有血色的枯槁的手,摇着描了金线的小巧扇子,而指甲则是鲜红的豆蔻深深染了的。 衣衫是散发着熏香气息的青灰色绸衣,那淡淡的气息叫人忽略了它的复杂花纹,而一双绣花鞋在墁地的青砖上走过, 转瞬就在灯烛映照不到的地方黯淡了。
老太太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趟。 轻轻敲门,坐一会, 几乎也不吃什么东西, 顶多只是喝一碗清水。 似乎来我家的目的,就是和我的母亲说话。
她在我家的屋子里偶尔走动的时候, 也是轻轻的,似乎总是怕弄出什么声响,而那声响则会吓了她一跳。
宝善的娘,也是常来我家的。 后来因为一点琐事( 不知道是什么事)喝敌敌畏死了。
很多年以后,我想起她的时候,心想她还是死了的好。
她的七个孩子:
小宝打架坐牢;
兰花抽大烟跳楼;
江江偷窃坐牢;
明明偷窃坐牢,出狱后给人打瞎一只眼睛。 后来,因为打架给人捅死。
只有三个孩子,还好。
有这样几个孩子,她能好好活下来吗? 活下来她还会觉得人世间有意思吗?
满天下吃过许多, 但真正怀念的还是贫穷时候母亲给我们吃的几样饭。 就是那只平凡的手在没油没盐的日子里做出的饭, 滋养着我们兄弟姐妹,让我们都长得结结实实,高高大大。
炒茄子:六七十年代,那时候每人每月只有半斤油,我们全家六口人一个月只有三斤,每天只有八钱油。 八钱油现在连一个菜都没法炒,真不知那个时候是怎么炒的。 茄子吃油, 倒在锅里的那一点,贪婪的茄子下锅后立即就不见了。 小铁铲子在锅里翻几下就赶紧加水,要不然就焦糊了。 盖上锅盖,闷一会儿,翻几下,再加水闷一会儿就好了。 调料是盐和椰子肉丝,偶尔会有点味精。 就着一碗蕃薯稀饭,或少见的干米饭,那滋味好到叫人干什么都有劲。
酱油面:芝麻酱很少,偶尔才有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瓶。 挖几勺子,凉开水打匀。 另捣了蒜。 面条快煮好时, 随锅再煮上切好的白菜。 竹筷捞出来,浇上打好的芝麻酱油、蒜、醋,拌着吃。 这样的饭最多可以吃到三碗。
煮薯干:那时木薯干要占到七八成,大米不够吃,母亲挖空心思把木薯切片晒干,磨成粉。 放到锅里差不多煮熟了,稀稀勾上一点赤糖。 母亲怕我们吃不饱,总是盛上半碗薯干,再添上点赤糖。 我们不爱吃,吃上几块薯干,赶紧把糊糊喝完,装着去厨房添糊糊, 偷偷把碗洗了。 母亲自然是知道的,一家人把饭吃完了,锅里还有那么多薯干。 母亲不吭声,她心里是最难过的,我们玩饿了,还得回来吃。
饼:也是蕃薯干做的。 不过外面包了薄薄一叶荜拔菜。 热热地煎出来,看起来真像是特色佳肴,张嘴一咬不一样了。 母亲做这样的饼,心里该有这样的幻想吧,她是给她的孩子们做了好吃的,能吃的。 不同的是另一次, 以为是包了玉米面在里面的,可张口咬开,里面竟然真的全是玉米!
红烧肉:一年半载才能吃上一次红烧肉。 肉还在锅里炖着,我们就等不及了,几个在锅边转,不肯走开,生怕走开的那一刻肉忽然熟了。 肉勉强煮到半熟,我们就说,肉熟了,肉熟了。 我还能想象那个画面,四个孩子,四肢都瘦小,只有脑袋和嘴巴奇大,嘴朝锅里煮着的肉噘着,眼睛却看着母亲。母亲知道肉没烂,但还是每人捞一块,说,尝尝,看熟了没有。 我们才塞到嘴里,还没嚼,就说,熟了,真的熟了。 简直是太香了!
有时候做红烧肉,母亲会有意做几个蕃薯饼,蕃薯饼捏得大一些,我们将蕃薯饼倒过来,把红烧肉放在那个蕃薯饼里头,举着,满村子里转着吃。
牛骨头汤:奢侈了。 最早一次喝牛骨头汤,是在三姨家。 进门,见三姨奇怪地搬一只小板凳坐在锅台上。三姨家的锅台奇大。也正好是冬天,暖和。三姨居高临下地一边和我说着话, 一边揭开锅盖用勺子搅一下。
我后来知道那汤要熬好几个小时, 似乎要熬一个整夜更好。
那汤我应该是喝了,可什么味道,记不得了。只是记得三姨坐在锅台上认真熬汤的样子。
三姨比母亲老不少,应该是辛劳的缘故吧。
早饭:小时候是没有早饭的,就一个蕃薯。 匆匆起来,冬天就摸黑。 裤兜里揣一个蕃薯,硬撅撅的,在大腿上,一走一别。 可就是这个蕃薯,让那个漆黑寒冷的早上,有了一点温暖。
吃早饭是在外婆那儿了。 是放假的时候,也迟了几年,生活似乎好了一些。 早上,还睡着,外婆就起来了。 捅开火,烧水,洗蕃薯,切成小块。 这时候水也开了。 下了蕃薯慢慢煮,稍煮一会儿,把锅只放火上半个, 剩下那半个留着蒸吃。 又忙着切咸菜,切丝,极细的丝,拌上香油,酱褐色的咸菜,亮亮的,夏天一样。 蕃薯汤和蒸薯干也上来了,满桌子的热乎。
粿条:粿条也是外婆的饭。 母亲也会做,但不如外婆悠闲。
老家地方大,做粿条在火房里,铺开了干。 三块石头支起鏊子。 鏊子是一种中间略鼓起来的铁制平锅。 湿米粉磨浆了,细稀的。 撒成两尺半大小的稀泥,在柴火烧热的鏊子上,慢慢地蒸,全展开了,容易烙干水分。 粿馍很薄,很快一张就好了,全家人吃,十几张粿馍切成粿条,也不到一个时辰。菜是韭菜、鸡蛋、豆芽之类。偶尔会有辣椒酱。关键是要刀工好,要切得细。
母亲干这活要帮手,一个撒,另一个蒸。 外婆则是个人,手底下飞快,临危不乱。 火在鏊子底下催,心还要静,实在是不容易。
很久没有吃粿条了。 外面的店里有抱罗粉、海南腌粉,还有陵水酸粿条,米浆糊摊的,大同小异,却没有外婆的粿条筋道,这不是那个味儿。
补记一:外婆去世好些年了。 去世的时候没有去送行,想过三年的时候回去,依旧是没有。
外婆,姓符,跟外公同姓。 1898 年出生,属猴,享年99 岁。
补记二:这一篇文字肯定是不会为母亲写的。我不想让她知道我还记得那些艰难的日子。 虽然母亲也早离我而去。 那些艰难的日子里,母亲还有一种苦,那就是眼看着她的孩子们跟着她吃苦,她又无能为力。 我希望让她觉得,我们四个孩子早就把过去的生活忘记了。 只是记得后来的甜。
因为贫穷,母亲只念过三年书,认得一些字,后来慢慢学,大约是可以看懂报纸、家信的。 好在我不在她还在人世的时候写, 要不然她是肯定会看到的。
母亲在世的时候,在家也没闲着,我给她买了笔墨纸砚,希望她写写字,也算是乐趣。 后来回家,看到那些字还真好,颜体字,临得有肉有骨。 可惜,遗憾的是没留下母亲亲临的一张字,裱了,挂在我的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