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丽
(湖北中医药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3)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英国当代著名女作家多丽丝·莱辛以现实主义创作技巧,人文主义情怀,女性细腻饱满的笔触为广大读者刻画了无数个鲜活饱满的女性形象。《野草在歌唱》是其处女及成名作,发表于1950年。文章以细腻辛酸的笔调讲述了南部非洲白人女性玛丽悲惨扭曲的一生。作品中揭露罪恶的殖民主义和种族隔离对人性摧残毁灭的敏感主题,无异于向遍及全世界新兴的民族解放独立运动浪潮中投下一块巨石,激起的冲击震撼了无数人的心灵。作品吸引了中外众多学者对它研读,评论文章多从 “女性主义批评视角”、“心理学精神分析法分析”等方面分析促成女主人公悲惨命运的根源,但对于作品中所呈现出的空间画面却鲜有关注。
发端于20世纪80年代的文学批评理论——空间批评,是在文化地理学和多种后现代批评理论相结合发展起来的一种跨学科、开放式的批评理论,它引领了文学的“空间转向”。以往的文学文本研究中人们更多关注历史、作者生命体验、文学思潮等对文本的影响,很少去关注文学作品中的空间。空间批评主张对文学作品地理景观进行详细解读。在空间批评的视角下文学作品中地理场所、自然景观不再是一种静态停滞的“容器”,而是在其表征下的一个融历史、政治、意识形态、文化和人与人相互关系的多层次、多维度的社会空间和心理空间。
空间批评理论的奠基人法国思想家亨利·列斐伏尔在其《空间的生产》中指出:“(社会)空间是一种(社会)生产。空间就如同社会中任何一件普通的商品是被生产出来的。社会空间是由生活在社会中人与人相互发生实践总合的产物,是被策略性和政治性生产出的一个充斥着各种意识形态的产物”。[1]他强调了空间的社会属性。米歇尔·福柯从政治的角度出发,认定空间是一个权力容器或场所,强调空间中的权力关系。
本文将在空间批评视域下,从地理空间、社会空间和个体空间三个方面对作品进行深入解读,展现罪恶腐朽的殖民统治和种族隔离制度不仅对生活在南部非洲的土人无情的剥削和蹂躏,而且扭曲和扼杀了同样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白人人性的灵魂,同时引发读者对社会中弱势群体——女性的生存困境的担忧和思考。
英国学者迈克·克郎指出:“地理景观是不同民族与自己的文化相一致的实践活动的产物。”他将空间进行了文化定位,即空间不再是纯粹的地理景观,而是赋予了深刻文化意义的“文本”。[2]地理景观被看作是思想价值观念和文化意义的象征系统。小说中地理景观主要构建在黑暗蒙昧的南部非洲大陆。地理空间以女主人公生活变迁渐次呈现在读者眼前,故事情节在一个流动着,连续的空间中展开。小说中地理空间的变动对人物的命运影响是巨大的,空间中蕴含着丰富的隐喻象征。
玛丽的童年是在不知名的小镇上度过的。广场上弥漫着红色尘土,游荡着群群瞪着眼睛的土人和多如苍蝇的狗。具有南部非洲特征的商店里面堆放着廉价商品和杂货,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对于南部非洲千千万万的人来说,店铺是他们童年的背景,是玛丽生活的中心。那里有她渴望的粘糊糊糖果,是父亲沽酒的地方,更是铁面无情账单送来的地方。玛丽记忆中的家就是“灰尘和小鸡;灰尘和孩子;东逛西荡的土人;灰尘和店铺”。[3](P26)形象的小镇景观描述使读者深切地感受到生活在这片黑色大地上的白人殖民者和土人所面临的恶劣的生存困境:炙热的自然环境,粗糙和贫瘠的物质生活,乏味空虚的精神生活。
成年的玛丽在小城里找了份文员的工作,故事的地理空间挪移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城。所谓的城市不过是“那种像蛋糕上的葡萄干那样密布在南部非洲的”[3]P26小城。小城的地理景观在文中并未过多直接地描述,而是透过玛丽的生活和来自乡下的迪克的感受呈现出来。玛丽钟情于城市,可观的薪水使她过着比较体面,“自由自在”的生活。乡下小伙子迪克却在城市中感到不安、难受和恐惧。在他眼中,城市是另一个世界,没有美好,只有丑陋。“工厂像密密麻麻的郊区一样一块一块地蔓延着,美丽的南部非洲大地被他们弄得就像生了病,破了相”;[3](P37)他所挚爱的这片土地被金融家,商业巨头们毁掉了。他的愤怒是那么强烈,“他要逃走——若不逃走,就要捣毁这个地方。”[3](P37)对于城里新鲜玩意——电影,他尤其厌恶。看到成千成百愚蠢的人沉浸在银幕上,他感到那么的不自在。玛丽和迪克对城市截然不同的感受凸显出代表城市和村乡的两种不同思想和价值观念的激烈冲撞,构建出小说中的象征系统。城市现代化的进程对南部非洲美丽的自然生态环境造成了毁灭性破坏;现代城市生活方式、经济模式和价值观念对于来贫穷落后的乡下地区的穷苦白人心理上的冲击是巨大的。
无法忍受巨大社会舆论的玛丽匆匆与迪克结婚,逃离了她眷念的城市,故事的叙事空间转移到了乡下农场。黯淡的星光,漆黑的四围,阴冷的树林,“紧闭的,漆黑的,窒闷的”铁皮屋顶小屋营造出令人恐惧、压抑窒息的氛围,隐约昭示了玛丽苦难生活,悲惨命运即将拉开序幕。小屋内部空间的细致刻画更强化了这种预感。昏黄的小屋里散发着强烈的霉臭味,光秃的四壁和砖头地面,龌龊的桌布,裂痕的大杯子激起玛丽心中不祥的预感和厌恶心情,这就是她即将迎来的“幸福生活”。破旧和闷热的小屋几乎构建了玛丽的所有生存空间,偶尔因迪克强烈要求或生病来到农场上的玛丽看到的是更加惨淡和悲戚的情景:衣不蔽体的土人和简陋破败小窝棚,脏乱不堪,蝇虫飞舞。
在玛丽童年,成年,婚后到死亡这一人生轨迹滑落中,地理空间随之转变。小镇、小城和农场构建出小说中主要的景观空间。雷蒙德·威廉斯说:“‘乡村’、‘城市’、‘边界’不是一种静止、凝固的地理空间,而是各自内部充满了变化和异质性文化力量的交错的文化空间”。[6]从中我们看到玛丽、迪克的贫苦而空虚的生活,更看到他们所代表的无数生活在南部非洲白人男性和女性的生存困境和精神危机;本应主宰这片黑色大地的土人们却像狗一般被白人殖民者奴役,过着悲惨的生活。无论小镇,城市还是乡村空间所呈现出的都是一幅脏乱、寒碜和穷苦的生活状态;弥漫其中的炙热、窒息的气息,麻木了人们精神和炙烤着人性。南部非洲大地上遍地呈现的是苦难和贫瘠。
社会空间构建了小说空间的重要部分,影射了小说空间的社会和文化属性。“社会空间不仅指人们的活动场所,重要的是包括人物在社交场合交流中所体现的非物质空间,如人物在社会空间中的行为方式和结果等。它生产社会也反映社会,因此,社会空间有时会体现为一种思想同另一种思想的交锋,一个群体对另一群体的压迫与反抗。”[5]文中社会空间主要表现为在蒙昧黑暗的南部非洲,殖民统治和种族压迫盛行的男权社会中不同种族、阶级和性别间的压迫与被压迫。
在南部非洲,种族歧视和殖民主义思想猖獗。种族隔离制度规范下形成的白人优越性,黑人低劣性的观念深深根植在殖民地白人意识形态中。白人对黑人的压迫和歧视,任意践踏宰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一现象在落后贫瘠的乡村地区更为肆虐嚣张。农场主查理·斯莱特是白人中的强者,不折不扣的殖民者,在他身上殖民者的冷酷残忍一览无余。通过对非洲大地盘剥发了大财的查理对妻子孩子苛刻吝啬,更别说对农场工作的土人了。他信奉皮鞭哲学,一次在盛怒下打死了一个土人,只是被罚了三十英镑。在白人殖民者眼中,土人就像一只狗,可以随意剥夺他们的生命,事后花几十英镑就可以解决问题。正是黑暗腐朽的殖民制度为这些白人们提供了这些任意践踏生命的机会。“穷白人”玛丽、迪克同样受到腐朽没落的殖民思想潜移默化的影响,扮演着殖民者的角色。玛丽在家中对待土人仆人极尽苛刻挑剔之能事,厌恶之情溢于言表。在农场上她克扣土人们的工钱,扬起的皮鞭落在了摩西的脸上。玛丽悲惨的命运固然值得人们同情,但作为冷酷残忍的殖民者,她的行径是让人唾弃和批判的。
男性主宰的南部非洲处处体现了对女性的规范和压迫。成年后的玛丽在城里谋了份秘书的工作,享受着丰富多彩,文明舒适的单身生活。可步入三十岁后的她听到了朋友们的窃窃私语,感受到了微妙而强大的社会压力,像她这样的老处女还不结婚是现行社会不能容忍的。在急于找结婚目标时,她找的是决不会发生热吻或拥抱之类事情的鳏夫,而这个老男人需要的是“怡情快意的伴侣,一个孩子们的好母亲和操持家务的能手”。[3](P34)失败的经历使玛丽又一次沦为了人们的笑柄。男权社会对于女性的规范调训使得玛丽脆弱的自信在强大的社会力量面前瞬间坍塌了。在男权社会中,女性不可能按照自己独立思想和生活方式去生活,社会已经为女性预设好了婚姻、家庭和两性关系中的角色。这点从迪克向玛丽求婚的原因中也可窥视一斑,“她外表上很沉静,带有贤妻良母的意味。”[3](P41)任何想逾越社会规范的女性必将被视为异类,所遭受的强大世俗偏见足以摧毁女性本能的却异乎脆弱的独立反抗意识。貌似坚强而内心软弱的玛丽最终“接受了男权社会对于女性的规约并将其内化为自己的性格特征和行为规范”。[4]玛丽匆忙地和迪克结了婚,踏进了社会为其挖掘的坟墓,最终走向人性和生命的双重毁灭。玛丽初到农场的当晚,迪克端来茶,对她说“现在是你的事情了”,[3](P46)同样的情形出现在查理来访的时候。在男权社会中,女性的角色就是端茶送水,操持家务,相夫教子。玛丽意识到迪克缺乏经营农场的头脑和意志,自己明显强于他。她向迪克提出了种植烟草建议,极力说服他接受后便不管不顾了。因为男权社会对女性的规范让玛丽意识到作为一家之主的迪克的自尊心是不能触犯的,她需要把迪克磨练成一个坚强、有主见的男人,只有迪克成功了才能改变她的生活和命运。可见生活在男权阴影下的女性缺乏独立自主的意识,意识不到改变自己命运的不是他人而是自己。
小说中另一社会空间维度表现在“穷白人”迪克遭受了以查理为代表强势白人的掠夺和欺诈。正如福柯指出“在权力社会中,每个人都生存在一个巨大的、封闭的、复杂的等级结构中,人们因此而长时间地被操纵和监督”。[1]在查理和迪克的交锋中我们看到了自私虚伪的强权阶层对弱势群体的压迫。
表面上查理对他的白人兄弟迪克处处关心,可骨子里一心想霸占迪克的农场。固执的迪克坚守着农场,债台高筑、穷困潦倒也不放弃。对此查理感到愤恨。冷酷虚伪的查理在说服和欺骗迪克把农场卖给他时,竟认为自己在行善。在其内心,他本能地在防止日益增长的穷苦白人队伍里再添一个成员。在体面的白人殖民者阵营里,穷苦白人比土人们更让人毛骨悚然,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不断增长的穷苦白人必定会唤醒土人们的反抗意识,进而动摇殖民统治的根基。这也解释了南非白人所奉行的第一条行为法则——“你不应当使你的白人兄弟败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否则,黑鬼们就要自认为和你们白人一样高贵了。”[3](P174)殖民者貌似强大的外表下却时刻隐伏着殖民主义崩溃的危机和虚弱的心理。
不难理解,长期受殖民者价值观念和行为准则腐蚀的白人群体对于像玛丽、迪克这种穷白人只有鄙视和厌恶。游走于社会空间夹缝中的迪克清楚他给白人丢了脸,羞耻感啮噬着他的内心。尽管查理买下他的农场简直就是要他的命,他还是妥协了。于是出现了开头的一幕,在玛丽被杀和失去了苦心经营15年的农场后,迪克的精神世界彻底崩溃了,成了阶级压迫的牺牲品。
个体空间是指具有人物典型特征的场所及其个人心理空间,是人的思想活动所占的空间,它与人们生存环境,生活经历密切相关。文中呈现出了形象鲜明的个体空间:玛丽的分裂扭曲的个体空间,摩西的反抗个体空间。
社会空间和文化空间的合力作用生产出种种富有特质的个人心理空间,玛丽扭曲分裂的个人心理空间正是她所生存的社会空间和文化空间的产物。逃向乡村的玛丽本想逃离男权社会的束缚,但婚姻生活并未给她预想中的幸福和希望。惨淡经营的小农场年年歉收,一贫如洗、破败的小屋连天花板都安不起。生活在令人窒息的热浪和贫困中,家没有带给玛丽宁静和安全,更像是埋葬青春的坟墓。偏僻闭塞、空虚沉闷的乡村生活也让玛丽精神上无所寄托。但将玛丽扭曲分裂的心理空间推向极致的是她直面和参与的这场殖民者与被殖民者、白人和土人之间的战争。地理空间里玛丽是作为穷苦家庭妇女而存在的;而在社会空间里玛丽是作为殖民者存在的。在乡下玛丽不得不面对土人,和他们打交道。从小的教育侵蚀使玛丽拥有与生俱来的种族优越感,对土人的憎恶深入骨髓。当皮鞭狠狠抽在摩西脸上时,她体验到极大的满足和得意。但是作为本真个体,其潜意识中还保留着丝丝未泯灭的良知,每次对黑人施威后,她总是陷入了疯狂的绝望。作为女人,内心渴望关心和爱抚的玛丽感觉到摩西默默真挚的关心,就如一股涓涓细流滋润着她干枯的躯体和近乎麻木混沌的精神。然而在殖民统治和种族歧视盛行的南部非洲,白人女性与土人的暧昧关系是为社会所不齿的兽行。查理和白人青年托尼在洞察到他们关系时表现出的难以抑制的厌恶和吃惊,对摩西的喝骂声深深地敲打着玛丽白人殖民者的灵魂。暂时让位于人性本能良知、深植于灵魂深处的殖民和种族意识顷刻间充盈了玛丽的内心,她选择加入了白人同胞阵营无情地背叛了摩西。失去了摩西慰籍的玛丽失去生命中最后一丝光亮。即使在濒死的一刻,世俗压力和内心激烈的矛盾挣扎仍在不断地吞噬其灵魂,扭曲其精神,分裂其人性。一方面她幻想托尼能够拯救她,另一方面她最真实的情感是想恳求摩西原谅,消除内心涌动着的惭愧和恐惧。在准备离开农庄的前夜,玛丽梦境不断,醒着时的内心独白和意识流,昭示着玛丽精神滑入崩溃的深渊。作者在故事结尾试图通过玛丽临死前的梦境和意识流来激发读者去探寻导致其人性扭曲分裂的深层原因。
与以往愚昧无知、野蛮的面具化黑人形象不同,善良、健壮聪明的摩西呈现出的有着独立思想,追求尊严,具有强烈反抗意识的异质个体空间在文中多次显现。在农场时,摩西为抗议玛丽苛刻的休息时间故意消极怠工,被激怒的玛丽扬起皮鞭狠狠抽在摩西的脸上。手握皮鞭的殖民者玛丽似乎取得了对抗的胜利,但摩西还以玛丽的那种憎恨、讥嘲和轻蔑眼神几乎吓破了她的胆。辞工事件是摩西的又一次胜利。遭受到玛丽种种挑剔和责难的摩西选择辞工进行反抗,玛丽苦苦哀求让善良的摩西留了下来。体会到玛丽生活的贫困和无助,他开始关心并悉心照料她,顺从于玛丽吹毛求疵,与她产生了暧昧关系。摩西无法摆脱社会空间在其身上烙印的奴性,但他内心渴求人格上的平等。此时在他心中,黑人和白人的界线似乎消失了,他成了一个可以为白人女性提供精神慰籍和片刻心里宁静、平等的“人”。当被无情抛弃和背叛后,摩西清醒地认识到他的善良和容忍没有换来丝毫的人格尊严,横隔在他们之间的沟壑是永远无法逾越的。他与玛丽所代表的白人之间是赤裸裸的压迫与被压迫,没有任何的温情脉脉。满腔愤怒的他举起了手中屠刀,狠狠地刺向玛丽,这是他最痛快淋漓的反抗形式,这是对压迫着他和他的民族的敌对阶级最有力的反抗。摩西自然逃脱不出种族歧视和殖民思想猖獗的社会空间为他早已设定好的身份,在社会空间对个体异质空间的强大操控下里,摩西的个体反抗无疑是徒劳的。摩西以自我毁灭的方式来争取尊严和自由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悲剧,也象征着整个黑人民族这一边缘化的“他者”的悲惨命运。但是摩西的反抗还是有其积极意义:一个“摩西”的反抗是微弱的,但无数个“摩西”势必形成一股摧枯拉朽般的洪流彻底冲垮殖民统治和种族压迫的堤坝。
空间批评理论为文学文本的解读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在小说《野草在歌唱》中,不论是人物的心理空间,还是对人物命运产生巨大影响的变迁的地理空间,抑或是充斥着压迫与反抗的社会空间都为诠释着作者的创作主题——殖民统治和种族制度是罪恶和苦难的根源。小说采用的空间策略对于实现作者的创作主旨,引领读者去关注和思考女性,这一弱势群体的生存困境有重大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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