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驹
(三峡大学 文学与传媒学院,湖北 宜昌 43002)
细节是叙事文学特别是现实主义文学作品不可或缺的艺术要件。现实主义大师巴尔扎克曾说:“惟有细节将组成作品的价值”[1]。一部小说如果没有了真实、生动、典型的细节描写,就好像人的躯体没有了灵魂。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索尔仁尼琴是苏俄当代现实主义的细节描写大师。在其成名作中篇小说《伊万·杰尼索维奇的一天》(以下简称《一天》)中,经典的细节描写比比皆是,其中令人感到惊心动魄、堪称全书“文眼”的,当属小说中大量关于“吃”的细节描写。小说自始至终全方位地对劳改营中的犯人之“吃”进行了详尽的描绘,已然成为贯穿作品的主线,对作品的人物塑造、主题深化等方面起到了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小说通过对“吃”的环境和场面描写,使1951年冬天的苏联劳改营这一环境更加典型。其中最集中和突出的是对食堂的描写。这些描写有着鲜明的地域和人群特点,不仅提供了人物活动和成长的土壤,而且有着明显的时代特征,蕴含着深刻的社会意义。
早饭时,劳改营“食堂里雾气迷漫,跟澡堂里一样,那是从门外放进来的寒气和稀菜汤冒出的蒸汽。有的小队围着桌子坐着,有的小队在通道上挤来挤去等空位子。每个小队都有两三个队员用木制托盘端送盛有菜汤和稀粥的饭盆在找座位,他们一面叫喊着让路,一面从拥挤的人们中间穿过。可是没有人理会,他们也就骂了起来,还用托盘推推搡搡,稀汤稀粥直往外溅!有时腾出一只手来直打那些人的脖子。该打!别挡在路上碍事,别东张西望找人家的饭盆去舔。……坐在食堂里是很冷的,大多数人都是戴着帽子吃饭,但并不着忙,他们从黑菜叶下面捞那煮透了的小烂鱼,把鱼刺吐到桌子上。轮到下一个小队坐下来的时候,看到桌子上堆成一堆的鱼刺,便会有人将它们拂到地上,于是就被踩得到处都是。”[2]
这些场景描写,活画出一幅冷、挤、脏、乱、陋的劳改营早餐图,充分表现了苏联劳改犯们恶劣的生存环境。早餐营区食堂环境如此,中餐工地食堂更差:“工地上的厨房是一座用薄木板钉起来的很小的房子,为了遮住缝隙,木板外面还钉了一层生了锈的白铁皮。房子里面用木板一分为二,一边是厨房,一边是食堂。但是厨房与食堂一样,都没铺地板。脚把泥地踩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所以到处是坑坑洼洼,七高八低。至于整个厨房,不过是一个方形的炉灶而已,灶上固定着一口铁锅。……那里简直是人贴着人在排队,无论是矮桌子还是矮条凳,都被人们的脊背遮得看不见。有的人坐着吃,但大多数是站着吃。”[2]57-58工地食堂狭小的空间最多只能容纳2 个小队,而工地上干活的有11 个小队,所以每个小队只能用胳膊肘开路,仓促地“抢”地方、“抢”餐具、匆匆喝完自己那份粥,然后被赶离这个还有点热气的地方。
晚餐时挤进劳改营食堂就像是一场战斗:“在月光的映照下,院子里愈来愈亮。……只见门廊前挤满了人,水泄不通,……各个小队的人都在你推我挤,真像攻占堡垒——一层,两层,三层,四层台阶,一直拥到门廊上!……人群骚动着,挤得透不过气来,只是为了领一份稀菜汤,一份法定的稀菜汤啊。……食堂里像往常一样,一团团冷气从门口吹进来,桌子周围坐着的人,就像向日葵里的瓜子似的,一个挨着一个。人们在桌子中间挤来挤去,相互碰撞。”[2]112-115苏联劳改营的犯人们一天又一天就这样为了不能果腹的低劣饭食,拼搏着,挣扎着,想努力生存下去。
“情动于中而形于外”,准确、细致、生动地描写人物富有特征的动作,是展现人物内心世界、性格特征乃至彰显主题的捷径。
当主人公舒霍夫早上从副队长手里拿到自己定量分配的一份面包,面包上有一勺白糖,“他赶忙用嘴唇把面包上的白糖吮到嘴里,伸出舌头舔舔干净,……可他还是仔细地看了看口粮,还迅速地掂了掂分量,看它够不够350 克。……‘大约少给20 克’,舒霍夫这样认为,随即把面包掰成两半。一半揣到怀里,塞进专门缝在棉袄里面的一个小白口袋里。另一半是属于早饭省下来的。”他“赤着脚爬到上铺,把褥子上的一个窟窿弄大了一些,把自己的半份口粮藏了进去——藏进锯末里。他从头上把帽子扯了下来,抽出别在里面的一根带线的针。他一针一针又一针,不一会儿就把藏着口粮的窟窿缝好了。……他把褥垫里的锯末稍稍弄平,把被子四周都掖严实,把枕头扔到原处,之后便赤着脚爬下来开始穿靴子。”[2]18-20在这里,作者通过主人公动作的细节描写,不仅写了他“做什么”,而且通过“吮”、“舔”、“掂”、“掰”、“塞”、“爬”、“藏”、“扯”、“掖”等动词的准确使用,写了他“怎样做”,表现了主人公对来之不易的食物的珍惜、心理的患得患失,对他人的防范和手脚的麻利。一下子就表现出劳改营食物的不足,营方对犯人的克扣,犯人之间的提防和主人公在这种环境下的生存努力和焦虑。
作品中像这样关于“吃”的堪称经典的动作细节描写还有很多,譬如,主人公上午在工地休息时,他吃面包的动作用了“摸”、“摊”、“啃”、“吮”、“咂”、“抹”、“舔”等动词,再加上在它们前面的“慢慢地”、“细细地”、“一点一点”、“专心致志”、“小心翼翼”等状语修饰,那多吃一口就可能多活一天的苏联劳改营残酷现实便生动地呈现出来,使读者感到了心灵的冲击和震撼,当局对人性的蹂躏和践踏,在无言之中就得到了深刻的揭露与鞭挞。
人的心理空间广阔无垠,心理活动最为复杂。具体、真实、细腻的心理细节描写,能直接探入人物的内心深处,塑造出鲜活丰满的人物形象。
中午在工地食堂为全小队打饭时,舒霍夫趁炊事员忙乱之际,用障眼法为小队多领了两份粥。“舒霍夫心里在盘算,多弄来的两份粥,至少该有他一份,于是连忙着手吃自己的那份用血汗挣来的饭。……此刻应该把整个心思都放到吃上,一定要把粥的那层薄薄的表皮揭下来,小心翼翼地送到嘴里,再转动舌头慢慢品味。可是他不得不快点吃,以便让帕夫洛瞧见他已经吃完了,好再叫他吃另一份粥。……然而当帕夫洛的手同时触及那两份粥的时候,舒霍夫的心一下子紧缩了起来:帕夫洛会不会把多出来的两份粥都给了他呢?现在他的心即刻又恢复了正常的跳动。”[2]61-62为多得一份粥而处心积虑、患得患失,甚至“心一下子紧缩起来”,这碗粥之于劳改营犯人之重要就不言而喻了。晚上在营区食堂为小队打饭时,“舒霍夫注意到,哪些饭盆里的汤是在稠的东西尚未沉到桶底的时候盛上来的,哪些是空荡荡的,纯粹是稀汤。……他还考虑到,托盘怎么转才能使其中最稠的两份正好对着自己此刻要坐的地方。……舒霍夫一份一份地分发,他要记住给过谁了,还得看住托盘这头自己的一份。他把小勺放到一份稠汤里,这就表明,这一份已经占了。”[2]117-118这些心理描写充分表现了主人公在为多能吃一口上表现出的精明和狡黠,当读者读到这些细节描写时,多会为主人公的小心眼发出会心的微笑,会为他能多喝一口粥而感到庆幸。同时这个艺术形象也更加丰满鲜活起来。
这一天主人公的紧张、焦虑、沮丧、激动、希冀、兴奋、高兴、幸福……种种心理活动,多是和“吃”联系在一起的。晚上收工回营后,舒霍夫赶忙去替富裕队友排领包裹的队,以期得到酬谢,“‘那么晚饭要给您带回来吗?’舒霍夫虽然问了要不要带晚饭,心里却想:‘莫非你真的要当小气鬼?不把晚饭赏给我?你明知晚饭没有粥,光有稀菜汤’!”当采扎尔说把晚饭送给他时,“舒霍夫所期待的正是如此!这时,他像一只自由的鸟儿,从外室棚顶下飞出,在劳改营这块天地里飞翔,飞翔!”[2]110为一碗稀菜汤,就使主人公有这么多心理活动,而一旦得到,竟能使主人公高兴得“我心飞翔”,作品中这些直接的、间接的“吃”的心理细节描写,就好像是人物无声的语言,细腻、深刻地表现了主人公的喜怒哀乐,塑造了生动鲜活的人物形象,同时也揭示了苏联劳改营反人道的本质和小说“挣扎求生”的主题。
“言为心声”,每个人的语言都是其性格特点、文化教养、思想水平、职业身份乃至内心世界的表达。作品中写到“吃”时,不同的人物有不同的语言和腔调,并传达出不同的意蕴。
劳改营看守如是说:“这些坏蛋什么也不会干,什么也不想干。不值得给他们粮食吃。就该让他们吃臭狗屎。”[2]9在当局看来,犯人们都不是人,他们也从没把犯人当过人。自然,在劳改营犯人的伙食上,他们惯用喂牲口的标准对待之,甚至有时还不如牲口。劳改营专制鹰犬的嘴脸,一语而显。
犯人副队长如是说:“食品发放站有人捣鬼,这些坏蛋,本来应给4 个900 克的面包,可只给了3 个。该不给谁呢?”[2]4本来就分量不足的口粮,再加上明目张胆的克扣,犯人就更雪上加霜了。负责给小队发放口粮的副队长的忧愁和烦恼,如在目前。
舒霍夫中午在工地食堂为多领两份粥与炊事员口头上一来一往的斗法,最为精彩。众人的语言、语气、动作、神情乃至心理活动都活灵活现,生动之极。主人公的精明和“理直气壮”与炊事员的糊涂和凶狠无奈,都令人忍俊不禁。真是语言细节描写的佳篇。
好的语言细节的描写,可以使小说逼真、传神、生动、形象,使读者如见其人、如闻其声、如临其境。《一天》中“吃”的语言细节描写,对人物塑造和主题揭示都起到很好的作用。
“外形是理解人物的钥匙”(果戈理语),通过对人物外貌特征的细致描绘,可以塑造人物,揭示主题。作品中对高个老头“吃”的肖像细节描写,堪称典范。
这个老头不知其名,只知自苏维埃政权成立以来,他就在蹲劳改营和监狱。这天吃晚饭时,他坐在舒霍夫的对面,“劳改营里的犯人都是驼背,而他那直挺挺的腰身却显得很突出,他坐在桌子旁边,仿佛凳面上为自己垫了什么东西似的。他那光秃秃的脑袋早就没什么好剃的了。由于生活太好,头发掉了个精光。老头的目光没有去盯食堂里所发生的一切,而是掠过舒霍夫的头顶直愣愣地望着远处。他用一只缺了口的木勺从容不迫地喝着稀汤,可他不像所有其他犯人那样把头俯向饭盆儿,而是把汤勺高高地举到嘴边。他满嘴上下没有一颗牙了,用干瘪的牙床咀嚼着面包。他满面倦容,但不像一个虚弱的残废人,倒像是一块被砍成的坚硬的黑石头。从他那又黑又大、满是裂口的双手可以看出,多年来的监狱生活并没有使他变得迟钝。他的内心告诉他永不妥协:他不像大家那样把自己的300 克面包随便放在肮脏的桌子上,而是放在一块干净的破布上。”[2]119-120作品通过对这个不知其名的高个老头吃饭时的容貌、姿态、神情等肖像特征具体而生动的描写,可以看出,不论是从肉体上还是精神上,残酷的苏维埃专政机器都没能把这个老人摧垮,他以超人的意志蔑视痛苦和刑罚,劳改营虽然囚禁了他的肉身,但他的思想已驰往远方,内在的精神力量使他保持了自己的精神自由和人格尊严。作者在此通过寥寥几笔“吃”的肖像刻画,发出了对人尊严的呼唤和礼赞。
《一天》的情节结构并不复杂,是典型的“单线式结构”——作品以主人公舒霍夫为中心,按时间顺序写了苏联劳改营中普通犯人们从早到晚普通一天的生活。小说不以紧张曲折的故事情节和激烈的矛盾冲突取胜,而是通过犯人们一天日常活动的细节描写,特别是“吃”等细节描写,娓娓道来,以极富张力的平静语气揭示了苏联劳改营的严酷真相,以及小说“挣扎求生”的主题。
据笔者统计,在140 页总篇幅的中文译本中,关于“吃”的细节描写合起来就占了38 页之多,达到小说篇幅的近三分之一。其中大的集中描写就有三处:早餐写了近3 页,中餐写了8 页,晚餐写了近9 页。而有关“吃”的零散描写更是不间断地贯穿了作品的始终。早、中、晚三餐的大段描写,是小说结构中靠近开头、中间、结尾的三个较大的情节单元,它在整个小说结构中,俨然已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成为小说结构的重心,使小说显得稳重而匀称;而贯穿始终的零散的“吃”的细节描写,亦构成了劳改营一天生活情节的最基本的脉络,确定了作品的基本面貌,已然成了小说情节的主线。
按照细节在作品中所起作用的大小和多少,我们可以把细节分为大致两类:一类是只牵涉到作品的某一局部,或只起到一种作用的,我们可称之为“一般细节”;一类是牵涉到作品的整体,既深化主题,又刻画人物,还是结构的重心和情节的主线,起到多种作用的,我们称之为“重要细节”。而“吃”的细节描写,无疑便是《一天》的“重要细节”。为什么《一天》会不厌其繁地对“吃”的细节描写大书特书呢?这完全是小说忠实于生活的自然结果。小说发表后,作品曾遭到了一些“党的正统派”的诘问:“《一天》的主人翁们的情操和思想是多么低下!他们哪里有受难者关于历史进程的思考?满篇是口粮啊!菜汤啊!要知道毕竟有比饥饿更难忍受得多的痛苦!”[3]当然,索尔仁尼琴予以了回应:“多少世纪以来人们就知道世界的主宰是饥饿!饥饿主宰着每一个挨饿的人,除非他有意识地找死,饥饿驱使诚实的人伸手偷窃(顾肚皮顾不了脸皮)。饥饿逼迫最无私欲的人嫉妒地望着别人的饭钵,痛苦地估摸着邻人的口粮的分量。饥饿使人头脑昏沉,除了吃的,吃的,吃的,不允许他注意别的,想别的,说别的。连睡觉也躲不开饥饿:睡着了也在想吃,睡不着也在想吃,很快变得根本睡不着。”[3]197所以,当劳改营“发给面包的数量,只够平均每活下一个人,就必须有一个或两个饿死。……你还顾得上思考自己的痛苦吗?思考过去和未来吗?思考人类和上帝吗?”[3]610。由此,我们就能理解小说中关于“吃”的细节描写之多之重的原因了。
所谓情节,是指小说中用于表现人物性格发展变化的事件。对主人公舒霍夫而言,再没有比“吃”更重要的“事件”能表现他的“挣扎求生”的“一天”了。作为小说的主人公,作品中关于他的“吃”的细节描写是最多的,也最为惊心动魄,而正是在主人公种种“吃”的细节描写中,这个典型人物逐渐清晰、丰满起来。舒霍夫本是一个勤劳朴实的俄罗斯农民,在卫国战争中参军参战,被德军俘虏又逃了回来,结果被自己人判处10年苦役。在劳改营长期慢性饥饿的煎熬中,他通过自己辛勤的劳动和精明的处事之道去获得食物,而不是巧取豪夺,从而保全了自己的人格和体面。通过作品中大量的“吃”的细节描写我们知道,舒霍夫对食物有一种神圣的敬畏感,他珍惜每一口吃食,再低劣的食物也不浪费分毫;他凭自己的诚实劳动和高超手艺为自己挣得劳改营里较高标准的口粮来养活自己,并赢得队友的尊重;他对艰辛得到的所有食物都格外珍惜,合理安排,表现了他“吃”的理性和对欲望的克制;为能多吃一口,他也不时表现出农民的精明甚至狡黠;他“君子爱‘吃’,取之有道”,有求于人时极有分寸,既不讨人厌,也不丢自己的脸;在力所能及时乐于助人,表现了他慷慨和善良的天性。舒霍夫虽说没有多少文化,不懂得忧国忧民,也没有很高的精神需求,但他深谙人情世故,坚守做人底线,因而在劳改营里赢得了生存的权利,也赢得了我们读者的喜爱。作品通过舒霍夫各种“吃”的细节描写,表现了他丰富的个性和审美价值,同时,还以小见大地表现了他作为一个普通苏联人民的代表与劳改营这个非人环境的冲突,由此表达出对专制极权践踏人性的批判和对人的尊严的捍卫,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和社会意义。
小说离不开情节和细节。如果说情节是小说的骨骼和筋脉,细节就是小说的血肉和细胞;情节是大树的枝干,细节就是摇曳的枝蔓和纷披的绿叶,两者关系密不可分,共同承担着结构全篇、再现生活的重任。一般情况下,细节是附着在情节之内的,抽去了细节,固然会影响作品的形象生动,却不会损害情节的完整统一。而《一天》的情形则完全不同。就小说的整体结构而言,一般的纯叙述性情节很少,而细致生动的细节描写则组成了大部分的情节,情节基本寓于细节之中,如果抽去了细节,不仅影响作品的形象与生动,甚至连情节本身也将支离破碎,不复完整了。一般而言,细节组成情节,从而结构全篇。细节之于情节,是作品局部与整体的关系,但有时却不尽然。反映生活本质特征的典型细节,是生活中最集中、最活泼的因素,它本身就具备生发出一个完整故事的能力,《一天》或许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正如马克思在论及哈姆莱特形象时说的“没有丹麦王子的忧郁,王子本身就不存在了”一样,我们也可以说,如果没有“吃”的细节描写,《一天》也就不存在了。
列夫·托尔斯泰说:“艺术起于至微”,细节决定作品的成败。好的细节必须是真实的、有用的、典型的。优秀文学作品的细节,必须能起到深化主题、塑造人物、结构情节等等作用,能以无言之言,无声之声,传达出作者的心声,起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艺术效果。如此而言,《一天》中的“吃”的细节描写为作品的成功厥功至伟。纳博科夫说过:“在阅读的过程中,我们应该留意细节,并加以重视,概述的月光自然是美丽的,但只是在一本书全部的阳光碎片被精心组装起来之后才显得美丽”[4]。索尔仁尼琴像收集阳光的碎片那样,把劳改营中“吃”的细节捡拾、冶炼,并熔铸成了《一天》,它放出的耀眼光芒,烛照出古拉格群岛的黑暗,成为专制国度中人性的灯塔。
[1]巴尔扎克.“私人生活场景”一版后记[M]//谢昌咏.魅力源自细节的真实.中学语文教学,2003(4):23.
[2]索尔仁尼琴.伊万·杰尼索维奇的一天[M].姜明河,等译.北京:群众出版社,2000.
[3]索尔仁尼琴.古拉格群岛(中)[M].田大畏,陈汉章,译.北京:群众出版社,1999:197.
[4]瓦·叶·哈利泽夫.文学学导论[M].周启超,王加兴,黄玫,夏忠宪,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