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丹
《珍妮姑娘》是德莱塞创作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德莱塞在小说中塑造了一个和《嘉莉妹妹》中嘉莉截然相反的形象。嘉莉妹妹欲望无穷,追求漂亮衣服、名声、物质享受;而珍妮姑娘则为了家人和爱人牺牲自我,无条件的奉献了一生。珍妮出身于一个贫穷的家庭,她年轻貌美、勤劳朴实,由于家庭困难,随母亲到大旅馆干活。在那里珍妮遇到了参议员白兰德。白兰德爱上了珍妮,尽力帮助珍妮一家,答应要娶珍妮为妻。然而白兰德因病猝死,未婚先孕的珍妮被父亲赶出了家门。后来,珍妮遇到了富家子弟雷斯脱并成为了他的情妇。随着时间的发展,两人都爱上了对方。但是由于家庭、社会和经济的压力,雷斯脱最终没能和珍妮结婚。珍妮知道雷斯脱的为难后,主动要求离开雷斯脱。雷斯脱病重后把珍妮叫道身边,向她表示自己的后悔。他的忏悔让珍妮感到幸福和满足,有勇气面对以后的人生。本文通过对比消费社会的人物群像和珍妮的形象,来表现消费时代亲情和爱情的异化和珍妮的美好品质。
德莱塞的小说真实生动的再现了进入消费时代的美国——生存竞争激烈残酷,贫富差距进一步加大,有钱人大肆挥霍消费而广大贫困人们衣食无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异化,整个社会就像一个大荒原。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在新的社会条件下,“所有的一切——精神的和物质的东西——都成为交换和消费的对象。”[1]80异化的社会中人变成一种商品,在社会上进行交换和消费,寻求利益的最大化。因此社会中充满了爱无能或者自私的爱,真爱却十分罕见。
在小说中,珍妮的父亲葛哈德、参议员白兰德、富家子弟雷斯脱、雷斯脱的父亲甘老太爷还有一些着墨不多的人物如珍妮的兄弟姐妹、雷斯脱的家人等无不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不爱或以一种自私的爱来伤害别人。家庭成员之间不是充满爱的亲情关系,而变成了一种冷酷的利益关系。珍妮的父亲葛哈德死板的遵守宗教教条,努力做到正直、诚实,讨上帝的喜悦。因为害怕子女犯过错让他死后受到永远的刑罚,他严密的关注着自己孩子的一举一动,压制子女正常的渴望和享受,只要发现他们稍微流露出一点情欲和弱点,就会断然制止。他不允许珍妮有自己喜欢的人,除非他认可。人们不难发现葛哈雷的确爱着自己的家人,希望他们不犯罪孽,死后进入天堂。但这种父爱绝非真正的爱,是不合乎人性的自私的爱。当他发现珍妮和白兰德来往时,认为白兰德太老了,没有过问珍妮的感受,就反对他们来往。后来发现珍妮未婚先孕时,他十分震怒,立刻把珍妮赶出了家门。从这些做法中都可以看出葛哈雷专断独行,不近人情,没有丝毫的父爱和仁慈之心。珍妮的兄弟姐妹能挣钱后不愿意贴补家用,认为家庭是个负担,成年后相继离开了家庭,逃避赡养老人的责任,葛哈雷死后,除了珍妮和长子巴斯外没有人出席葛哈雷的葬礼。无独有偶,雷斯脱的大家庭表面看起来和谐相处,但实际上,雷斯脱和他的哥哥罗伯脱在做生意上意见不合,明争暗斗。雷斯脱的妹妹露易丝发现哥哥和珍妮同居,不惜造谣中伤珍妮。雷斯脱的父亲甘老太爷以独断、不理解子女的权威姿态出现。表面看来,甘老太爷精明能干,疼爱子女,最为宠爱雷斯脱。然而当他发现雷斯脱没有按照他的意愿在上层社会里找一个女子成家立业,而是和平民女子珍妮同居后,很不能理解,进而痛恨雷斯脱毁坏了自己家族的名誉。于是用取消遗产继承的手段来控制雷斯脱,逼他和珍妮分手。整个家庭害怕雷斯脱的越界危害到自己在社会上的名声,都反对雷斯脱和珍妮在一起,雷斯脱在家里得不到理解和同情,他只有在珍妮那里才能得到爱和安慰。
珍妮的两个情人白兰德和雷斯脱都以自己的方式爱着珍妮。珍妮的贫穷、青春美貌,“温柔的处女性里深深藏着一种厌恶贫穷的意识和一种不肯向你诉苦的羞惭。”[2]这深深吸引了年过五十依然单身的参议员白兰德。虽然白兰德认为珍妮和自己的身份地位悬殊,和她公开交往会损害自己的名誉,但他不能遏制对珍妮的喜欢。和珍妮在一起,白兰德消除了年龄增长无人相伴而产生的寂寞和事业失意时的压抑,觉得又恢复了年轻的活力。他虽然想到接近珍妮会对她的名声产生不好的影响,还是不愿遏制自己的相思之苦,留她在自己房间很长时间。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白兰德爱着珍妮,但他的爱是不成熟和自私的爱,是出于满足自身的需要。与白兰德相似,雷斯脱刚见到珍妮时,本能的被她的女性特质所吸引而展开了追求,认为她是一个理想的,集青春、貌美、温柔、善良与一身的女人。不过他对珍妮的追求却是动机不纯的。他认为“如果要结婚,这个理想的女人应该从他自己的阶级里去找”。他很喜欢珍妮,但认为“讲到结婚,那是不但不可能,而且不必要。他只消叫一声“来”,她就非服从不可;这就是她的定命。”这种思想一直主宰着雷斯脱,他同情珍妮,用钱解救了她们家的所有难处,后来,也经常用钱帮助珍妮家里。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雷斯脱真正爱上了珍妮,习惯了珍妮对他的体贴照顾,以至于想到要抛弃珍妮时,总是下不了决心。但是他又不能完全无视家人的反对,社会的舆论,不愿抛弃巨额的遗产与珍妮结婚。显然,雷斯脱的爱是一种索取的爱,他爱珍妮是因为珍妮全心全意爱他,能给他舒适的感觉,他的爱是一种“强有力的、自求满足的、不肯迁就的爱,大部分是由情欲而起的,可是已经逐渐达到精神的爱的程度了。”但是当物质的需要更为强烈,他还是抛弃了珍妮,继承了遗产,娶了美貌富有,和他来自同一阶级的基拉特夫人。
在这个缺少爱的荒原里,珍妮就像一朵净化之花。作者是这样描述珍妮的:“生就一种非常柔和的性情,用言语是形容不尽的。原来有一些人的某一种性格,来也不解所以然,去也不问是何故。人生,当这种人还能忍受的时候,便是一种奇异的国土,一件无限美好的东西,只要他们能够怀着惊异的心情漂泊到里面去,那就简直是天堂一般。他们睁开了眼睛,便见一个舒适而完美的世界”。
珍妮在日常生活中是母亲的好帮手,尽心尽力的照顾兄弟姐妹,任劳任怨的干家务,却从来不埋怨生活的不公,也不嫉妒比自己生活的好的人。生活的苦难从未损害她善良美好的心灵。在大旅馆干活的期间,珍妮邂逅了参议员白兰德。白兰德爱上了年轻美丽的珍妮并向她提出结婚请求,珍妮本来就因为白兰德的名人身份而崇拜他,因他对自己和家人的慷慨大方而感激他,更因为白兰德对自己的示爱而感动愿意嫁给白兰德。然而珍妮的父亲拒绝了白兰德的求婚并禁止他们再见面。后来珍妮的哥哥因为偷煤而被抓,为了救他出来,珍妮去求白兰德帮忙并失身于他。白兰德的结婚保证让珍妮充满了希望,因为和白兰德结婚自己的父母就不用辛苦工作了,她还能帮助自己的兄弟姐妹。白兰德因病猝然去世,毁灭了珍妮的希望。珍妮也未婚先孕激怒了父亲葛哈德而被逐出家门。 虽然经历了这种打击,珍妮仍然保持着自己美好的天性。她没有怨天尤人,也不计算自己做出的牺牲,只是悲痛白兰德的早死,认为自己犯下了罪孽,只能由自己来承担。经过生活磨练的珍妮对自己的家庭更有责任感了。她在富有的连桥夫人家里找到了女佣的工作,希望通过努力工作来帮助母亲,让兄弟姐妹有更好的机会学习和工作。在连桥夫人家里她认识了来做客的富家子弟雷斯脱。珍妮对雷斯脱的印象很深,但是珍妮意识到雷斯脱不可能娶在经济和社会地位上与他相差太多的自己,和雷斯脱在一起只能使自己再次陷入一种不正当的关系之中,让父亲再次伤心和破坏自己孩子的前途,因此决定摆脱雷斯脱的纠缠。然而父亲却在一次工作时烫伤了手,家里的经济又一次变得非常困难。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珍妮“认定命运已经把解救危局的担子移到她的身上来。她必须牺牲自己;此外别无他法。”她抱着雷斯脱有可能与她结婚的心理,答应了雷斯脱的同居要求。在雷斯脱的帮助下给家里买了一处大房子,让他们衣食无忧,实现了珍妮母亲一生的梦想;把年迈的父亲接来养老送终;把自己的生活费省下来寄给家里。她的这些行为让父亲终于原谅了她,认为她是一个好孩子,并请求她的饶恕。
如果说和白兰德在一起时的珍妮还不懂什么是爱情,那么和雷斯脱同居的几年她深深的爱上了他。她爱雷斯脱,将自己的青春和爱都奉献给了他。但是为了雷斯脱好,她也能离开他。珍妮认为自己:“并不要独占一个男子,除非他自愿我独占他。”为了让雷斯脱不再为难,顺利的得到遗产,她主动要求离开。她的牺牲和奉献赢得了雷斯脱的尊重,向基拉特夫人赞美她:“她是一个性情特别的女子。她是富有感情和情绪的。她并没有受过我们心目中那种教育,但她具有一种天生的文雅和才情。她是一个很好的管家。她又是一个理想的母亲。她是天底下最多情的动物。”雷斯脱始终难以原谅自己抛弃了珍妮,临终前把她叫到身边祈求她的原谅。
弗洛姆在《爱的艺术》中说爱情是一种积极的,而不是消极的情绪,是人内心生长的东西,而不是被俘虏的情绪。一般来说可以用另一个说法来表达,即爱情首先是给而不是得。[1]12不成熟的、幼稚的爱是:“我爱你,因为我需要你。”而成熟的爱是:“我需要你,因为我爱你。 ”[1]38很明显,珍妮的爱是一种给予的爱也是一种成熟的爱,她“诚挚地,深切的,真实的爱上了这个男子”,照顾雷斯脱的饮食起居,不计回报,为了他的快乐牺牲一切。也正因为在爱中的“给”珍妮收获了快乐和满足,获得了生活的力量。珍妮姑娘虽然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但她在虚伪的社会中保持着一颗纯洁的心,可以无条件的爱,在感情中不计得失的付出,比书中所有人物都高尚的多,是一个“生活在自私和物质化的世界中的无私和理想的女孩”[3]。
在物化的消费时代里,很多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愿意付出爱或以一种自私的爱来“爱”别人。珍妮姑娘却勇敢而乐观的面对生活,从来没有失去自己的美好品质,不计回报的爱自己的家人和情人,为了家庭和情人牺牲自己,最终也没有得到美满的婚姻。这种爱的力量感化了父亲葛哈雷,也让情人雷斯脱死前向她忏悔。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珍妮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就像一朵纯净的花,开放在缺爱的荒原里,净化着每一个看这本小说的人。
[1]艾·弗洛姆.爱的艺术[M].李健鸣,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
[2]德莱赛.珍妮姑娘 [M].裘柱常,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21.
[3]Richard Lehan.Theodore Dreiser:His world and His Novels[M].Carbondale&Edwardsville:Southern Illinois University Press,196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