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湛
( 贵州省民族研究院,贵州 贵阳 550004 )
民族文化是各民族在其历史发展过程中创造和发展起来的具有本民族特点的文化。民族文化的内涵十分丰富。它是社会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表现,是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总和,涉及到民族的衣、食、住、行、宗教、文学、歌舞、美术、工艺、交通运输、社会制度、婚姻家庭、语言文字等方方面面。每个民族在其自身演进的历程中创造并传播着本民族的民族文化。人类文化依靠传播来延续,文化的发展离不开传播。传播不仅仅使一种文化得以延续,而且传播还会使几种文化在冲突中进行交融,由此带来文化的变异或扩散;另一方面,任何传播都是在一定的社会文化环境和物理环境中起作用,传播的广泛度也受文化进程的约束。
在信息时代与全球化的背景下,城市的发展对传统文化的忽略,西方强势文化的冲击,以及中国社会、文化和价值观发生的急剧变化,都对民族传统文化形成了巨大的冲击。特别是在网络传播的迅猛发展下,如何传承民族传统文化已成为一个重要议题。本文以贵州彝族文化为少数民族文化的样本,探讨在网络时代中如何更好地传播民族文化,以保持本民族旺盛的生命力,保证其能够更好地发展。
在通讯技术不发达的古代彝族社会,人际传播是人们当时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文化传播方式。
解放前,彝族内部的等级血统观念及家族观念非常强烈。因此,人际之间的交往多局限于同一等级和家族、家庭之间,文化传播也大多在这个范围内进行。其中,最小的也是最重要的传播范围当属一个个独立的彝族家庭,而在家庭内部,重要的人际交流场景是在火塘边进行的。火塘是彝族家庭生活的中心,被视为家庭的象征。在火塘,儿童接受传统彝族文化的教化,年轻一代逐渐掌握传统的伦理道德规范。当然,火塘的功能还不止于此。它还是村寨信息传播的中心,各种家长里短、乡间传闻都在此地交换和扩散开来。
除家族传播之外,认识彝文文字的毕摩在本民族的文化传播中担任着重要的角色。左玉堂先生在《中国西南彝族毕摩文化》一书中指出:毕摩在彝语里含有祭司、教师之意。毕摩识传统彝文(俗称“老彝文”),通晓彝文经书(俗称“彝经”),博闻掌故,拥有彝文典籍,无论过去或者现在,人们都视其为“智者”和“知识最丰富”的人。在彝族社会中,毕摩是彝族民间信仰活动中沟通神、鬼、人之间的中介,是彝族文化的传承者、传播者,也是彝族民间信仰仪式的主持者和组织者。
在一个民族的文化里,语言文字是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记录和传承民族文化的重要工具。因此,通过彝文来记录社会生活和历史,也是彝族民族文化传播的一种方式。
彝语属于汉藏语系的藏缅语族。虽然彝文起源时代尚无定论,但许多有力的证据都表明,其下限不应晚于汉代。彝文在秦汉时称为“夷经”,晋代称为“爨文”或“韪书”,明清称为“夷书”、“毕摩文”。彝文是记录彝语的书写符号系统,曾经用来撰写经典、社会史、家支世系、家宗族谱,以及记录彝人对各种自然现象的认识。成书之后不断地由后人收集整理、规范统一,因而沿用至今。
明代是贵州彝族文献发展较快和累积较多的时期。例如,《西南彝志》、《彝族源流》等彝文典籍巨著就是在这一时期出现的。《水西大渡河建桥碑记》、《千岁衢碑记》等都是彝汉双语并刻于碑上,明朝廷还编纂了汉文与彝文对照的工具书《华夷译语》。清代时,出现了彝汉双语碑刻遍及水西彝族地区的繁荣局面。现代社会中,人们也通过大量翻译、整理、出版彝文古籍来传播彝族优秀的民族文化。例如,涉及水西地区的就有《爨文丛刻》及《西南彝志》中的部分典籍。《爨文丛刻》中的《把署》、《献酒经》、《祭龙经》、《解冤经》、《玄通大书》等宗教经典,都是毕摩在不同的宗教仪式中念诵的经文,里面富藏着大量的彝族文化信息,反映了彝族古代社会的各个方面。《西南彝志》则是彝族的摩史在各种礼俗场合中演唱的诗歌总集,也从不同的角度反映了彝族的传统文化信息。
现代大众传媒进入贵州彝族地区是解放以后的事情,进入的途径是以城市为中心向各乡村辐射。随着报纸、广播、电视等逐步成为大众传播的主要媒体,彝族文化也尝试着通过现代传媒手段加以弘扬。例如,电视剧《奢香夫人》便是以奢香夫人这位彝族的伟大女性为原型,再现了那个时代波澜壮阔的历史风云,弘扬了民族团结、国家统一的优秀民族文化。但我们也看到,电影、电视等传播方式虽然对民族文化的传播起了一定的作用,但它的筹划周期比较长、投入也比较大,很难做到大范围的推广和运用。
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期,网络媒介在世界范围内的普及,传统意义上的收音机、广播等在网络传播力量的冲击下被束之高阁,以互动、快捷和方便等为特点的网络传播后来居上。网络传播是人类继口头传播、印刷传播、电子传播后最具整合优势的传播方式,达到了对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全面覆盖和无限延伸,对人类文化进步产生了巨大影响。它促进了文化传播方式和文化形态的变革,推动了文化属性的嬗变,加速了文化的多元化和全球化发展,对原有的社会文化价值体系产生了强烈冲击,对文化传承和生产方式产生了深刻影响。
彝族民族文化传播正在由过去的小范围传播向大范围传播过渡,也是基于网络的速度性、广泛性、容纳性、检索便捷等优势,并且在信息传播过程中已呈现出一些大众传播的特点。例如,网络新闻传播手段的应用、各级民族事务委员会政府门户网站。《新华网》、《人民网》、《中国民族宗教网》等新闻媒体网站,大大提高了彝族等民族文化信息的宣传力度,使外界的民众能通过各种权威网站了解到最新的民族动态和各地的风土人情,扩大了少数民族地区文化传播的有效率,从而由过去较为狭窄的小众传播过渡为更加广泛的大众传播。
在这一传播过程中,少数民族文化网站的产生与民族文化保护意识的兴起密不可分,这是传统与现代的结合,甚至可以看作是一种民族文化的复兴。例如,当前的《彝人网》、《中国彝族网》、《彝人论坛》等彝族文化网站的开通,几乎都是彝族人或彝学研究机构建立或主办的,创办者主要是一些彝族上层精英人物,如民族干部、学者、文化人等,形成了精英建站、广大民众积极参与、交流思想、发表看法的局面。在网络空间中,各地区、各民族、各种原生态的文化资源如清流般不断涌来,各类不同文化的携带者获得了抒发个人见解的机会,从而大大激发了后进地区前所未有的传播愿望和积极性,极大地整合了民族文化,可以说少数民族文化网站是利用网络媒体传播民族文化的很好的范例[1]。
网络拥有着各种大量的共享信息资源,如国内、国际的突发新闻;各行业的专业、非专业的知识;古代的、现代的文化资料等等。并且人们通过互联网上提供的许多交流平台,最大程度地满足了各种层次和各种专业领域用户的需求,使“传者”和“受者”实现彼此之间及时互动的交流,还可实现一对多、多对多、一对多的互动。
网络传播还具有快捷、直观、图文并茂的特点,是一个不同于报纸与电视的新型媒体,完全不受地理位置限制与交通是否便利等外界因素的影响。从传媒本身的特点看,网络可实现多媒体传播,使信息的传播方式从一元变为多元,将记录人类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语言、文字、声音、图像等过去相互之间界限分明的各种信息传播方式融为一体。因此,可积极利用网络传播提供的方式,以民族文化为内容,以数字化作为载体,用新的传播方式、先进的技术手段去推动民族文化的整合,增进人们对民族文化的认识,从多方面深化人们对民族文化的了解。可以通过网络的传播资源,再整合当地的服饰、建筑、节日、饮食、歌舞等民俗文化,开发出一条集民俗文化资源和自然风光资源为一体的旅游文化地图,既通过文化旅游搞活地方经济的发展,又使各民族文化得到多角度、多层次的开发和传承。
网络传播的迅猛发展使得网络几乎垄断了人们的日常文化生活,网络的使用消除了不同时空人的界限。但是,任何事物都有双面性。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地区间有差异的文化特征、不同民族间不同的精神特质是否会在这个“互联网就是一个大家庭”中渐渐弱化,民族意识、民族认同感、民族身份随之慢慢消解?这是应该引起我们重视的问题。
网络虽然为民族文化的传播提供了一个更为广阔的渠道。但是,网络也将会是民族文化生生延续、广泛传播的一个挑战。如何将网络传播对少数民族文化的负面冲击降到最小,将主流文化与少数民族文化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这就需要我们在探寻传统文化的现代化进程中找到一个平衡点。
[1]李金发.当前彝族文化网站的社会人类学分析[J].理论与实践,2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