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岛敦及其作品《山月记》

何慧燕

(浙江大学 外语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8）

1 关于中岛敦

中岛敦是在近代日本文学史上非常特别、有个性的一位作家。在其33年短暂的一生中，以作家身份的时间实际不到一年。中岛敦在第一高中学习期间开始写小说。高中毕业后，进入东京帝国大学国文专业学习，期间阅读了大量的文学作品。1933年，大学毕业后，经人介绍，赴私立横滨女子高中担任国文和英语教师。在教书的同时，撰写了《狼疾记》等作品。但是由于其生活孤独，不能为世人所知，作品没有被发表。1941年，由于哮喘恶化，辞去了教职。同年，为了生计，同时也出于疗养的目的，中岛敦作为南洋厅国语教科书编写秘书远赴太平洋沙摩岛。1942年3月回日本，但病情并未好转。回日本后，中岛敦下决心要成为作家，并开始正式执笔写作。1942年，在友人深田久弥的推荐下，将《山月记》和《文字祸》以《古谭》为题发表在杂志《文学界》二月刊，由此才作为新人作家被社会认同。中岛敦在日本近代文学史上被誉为是短篇小说名家，在《山月记》发表十个月后因哮喘去世。

中岛敦的一生非常不幸。在他不到一岁时，生母与其父离婚，他被寄养在琦玉县的祖父家。二岁时，祖父去世。从上小学开始，跟随在中学担任国语教师的父亲因工作变动在辗转日本各地，基本没有好朋友。他父亲随后又结过两次婚。在家庭关系上，中岛与继母相处的不好，与袒护继母的父亲的关系也比较恶劣。在身体状况上，常年患有哮喘，最终也是由于哮喘而致命。中岛敦在28岁时，长女在出生三天后夭折。就是这种复杂的家庭状况、身边亲人的去世以及常年受病痛折磨的复杂经历对于中岛神经质、孤僻的性格及其文学创作有着极大的影响。

2 《山月记》的梗概

《山月记》是中岛敦短篇小说的代表作。在1942年与《文字祸》一起以《古谭》为题发表在《文学界》上。这是一部在中国唐代李景亮的传奇小说《人虎传》的基础上撰写的小说。“可以说中岛敦通过《山月记》成为日本文学史上不朽的作家”。

陇西的李征曾经是家乡的秀才。性格孤傲自负，年纪轻轻就考上了进士，是个相当有才识的人物。由于性格原因，李征不甘于江南尉这一职位，而是想要作为诗人流芳百世，因此他辞去了公职。但是，他始终未能成为一名有名的诗人。对于诗歌创作绝望的李征出于生活的穷困，决定再次担任地方官员。恢复官职后，成为一名小官员，过着屈辱的生活，自尊心极强的李征非常痛苦。一年后，在去地方出差的时候终于发疯了，就此消失在山间，下落不明。翌年，友人袁傪因公务出差，由于急于到达目的地，不顾食人老虎的危险天没亮就出发了。在途中与成为老虎的李征相会。李征躲在树丛中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并拜托袁傪将自己记得的30首诗篇记录下来。袁傪爽快地答应，并让部下把李征朗诵的诗记录下来。李征还讲述了自己是如何变成老虎的：自己躲避与他人的交流，大家都说是傲慢，其实是懦弱的自尊心和傲慢的羞耻心。害怕承认可能自己其实没有写诗的才华，并且不愿意吃苦磨炼才能。这些是自己心中的老虎，并最终真的成为了老虎。天将明，与袁傪依依惜别的李征拜托袁傪帮助自己的妻子，并告诉袁傪自己即将变回老虎，让他赶紧离开，走一段路后再回头看。他会让袁傪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好让袁傪不会再有想要见他的念头。袁傪一行按照李征说的做了，只见一头猛虎现身，咆哮的同时失去了踪影，再也没有出现。

3 关于李征成为老虎的原因

在《山月记》中，举出了三个关于李征成为老虎的原因。

第一，文中讲到「全く、どんな事でも起こり得るのだと思うて、深く懼れた。しかし、何故こんな事になったのだろう。分からぬ。全く何事も我々には判らぬ。理由も分からずに押付けられたものを大人しく受取って、理由も分らずに生きて行くのが、我々生きもののさだめだ」。也就是说，与自身的意志无关，必须要按照被安排的命运生活。

第二，文中讲到「何故こんな運命になったか判らぬと、先刻は言ったが、しかし、考えように依れば、思い当たることが全然ないでもない。（略）己は詩によって名を成そうと思いながら、進んで師に就いたり、求めて詩友と交わって切磋琢磨に努めたりすることをしなかった。かといって、また、己は俗物の間に伍することも潔しとしなかった。共に、我が臆病な自尊心と、尊大な羞恥心との所為である。（略）人間は誰でも猛獣使であり、その猛獣に当たるのが、各人の性情だという。己の場合、この尊大な羞恥心が猛獣だった。虎だったのだ」。意思是由于懦弱的自尊心和傲慢的羞耻心而变成了老虎，表达了自我意识过剩的人的心理。为的是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没有才能，同时又是为了相信自己是有才能的。李征看起来很强势，但是内心有着强烈的不安。内心里的优柔寡断、自相矛盾的猛兽日益强大，最终导致外表也成为与其内心一样的老虎了。

第三，文中讲到「本当は、先ず、この事の方を先にお願いすべきだったのだ。己が人間だったなら。飢え凍えようとする妻子のことよりも、己の乏しい詩業の方を気にかけているような男だから、こんな獣に身を堕すのだ」。《山月记》中，李征被设定为一个想要作为诗人能够流芳百世的、对于诗歌非常执着的男子。对于他来说，比起妻儿，还是拜托诗歌的记录更为重要。就是因为他是一个具有非人性特质的人物，所以最终成为了老虎。

4 从李征声音的描写看其心理变化

在《山月记》中，关于李征声音的描写共有七处。各自的描写生动的表达了当时立正的心境。可以从当时的声音里读取李征的心情。

第一，李征变为虎身后，刚刚遇到袁傪时，「叢の中から人間の声で「あぶないところだった」と繰返し呟く。」是用非常小的声音自言自语。当时，李征已经知道了对面就是从前最亲近的朋友袁傪。但是他想对方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谁。而且反复数次说是因为庆幸没有伤到好朋友。

第二，当袁傪察觉到这个声音是李征的时候，李征的反应是「叢の中から、暫く返辞が無かった。しのび泣きかと思われる微かな声が時々洩れるばかりである。ややあって、低い声で答えた。」与好朋友久别重逢，李征感慨万千。同时，一想到如今自己丑陋的样子，一时间悲伤、耻辱的复杂心情不禁涌上心头。他一边抑制自己的感情，一边哭。

第三，李征躲在草丛中讲述了来龙去脉后，拜托袁傪记录自己写的诗作。在朗读自己的30首诗歌时，「李徴の声は叢の中から朗々と響いた。」这三十篇诗作是曾经创作的数百篇诗作中现在还能背诵的诗歌，因此应该都是李征相当有自信的作品。对于这些让自己发狂、执着的诗歌，李征作为诗人，自信、骄傲地大声朗读。恐怕对于李征来说，当时的心情应该非常好。

第四，在朗读完诗歌后，「李徴の声は、突然調子を変え、自らを嘲るか如くに言った。」巧妙地表达了李征从诗的世界回到现实中的失落的心情。虽说和以前相比，境遇大不相同，但是自嘲的习惯还是没能改变，他仍然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第五，在讲述了自己变身为老虎的原因，并拜托袁傪照顾妻儿后，李征的「叢中から慟哭の声が聞こえた」。一想到由于自己傲慢的羞耻心将自己变身为老虎，让妻儿受苦等种种事情，感觉到作为丈夫、作为父亲不能为家人做任何事，越想越后悔、越痛苦、越悲伤，最终放声大哭。

第六，李征知道袁傪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李徴の声はしかし忽ち先刻の自嘲的な調子に戻って、言った。」这个时候，李征又由于懦弱的自尊心，嘲笑自己。

第七，在与好朋友分别时，「叢の中からは、又、堪え得ざるが如き悲泣の声が洩れた。」李征一想到从今往后自己再回不去了，再也不能跟好朋友见面，悲伤地哭了起来。

《山月记》是中岛敦的成名作，其实也可以说是作家自身心境的写实。从这部作品中能够读取中岛敦当时由于作品不被认可的内心的痛苦。

[1]中岛敦.李陵·山月记[M].东京：新潮社，1969.

[2]李红，小野顺子.人虎山月间：中岛敦及其《山月记》解读[J].浙江：绍兴文理学院学报，2002（6）.

[3]黄燕青.中岛敦及其作品《山月记》[J].辽宁：日语知识，2002（2）.

[4]高晓华.从《人虎传》到《山月记》[J].辽宁：外语与外语教学，199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