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勃·诺南
12岁那年,我和我的小伙伴菲利普找到一个生财之道——捕捉野生老鼠卖给白色动物农场的主人海伦·珀利,每只老鼠10分钱。但那点钱来得很不容易,我们却又花得极快,所以我们常常绞尽脑汁去琢磨有什么办法能够弄到更多的老鼠来卖钱。
有一天上生物课,老师在黑板上画了两个圆圈,又给它们各自添上了条尾巴,对我们说:“这是一只雄老鼠和一只雌老鼠。大约在它们交配的25天之后,雌老鼠就会生下8只小老鼠来。这些小老鼠出生不久,就又可以互相交配生出小老鼠来了。”同学们都掩着嘴窃笑了起来。
“假设这一对老鼠每个月生一胎小老鼠,”老师说,“一年之后它们会有多少老鼠子孙呢?”
我们都在心里算着8乘以12等于多少,一只只小手举了起来,有个同学喊出了答案:“96!”
“错了!”老师大声说,“第一胎生出来的那8只老鼠在一年中又能生多少小老鼠呢?”
这一点我们可都没想过。“一只老鼠出生6个星期以后,就具备繁殖后代的能力了。”老师说道。他算出了一个让我们大吃一惊的数字。如果这些老鼠全部成活的话,一年之后,最初的那两只老鼠将要有1464122只老鼠后代!
既然如此,为什么菲利普和我还要每抓到一只野生老鼠就马上卖掉,而不是让它们交配繁殖来赚钱呢?课间休息的时候,我紧追着菲利普下楼,把这个统计结果告诉了他。然后,我们达成了共识:繁殖老鼠的最佳地点就是我家的地下室,而在这个计划成功之前,要暂时瞒住我的爸爸妈妈。
我们说干就干,立即找来一个装薯片用的大罐子,在它顶上加一层网,就成为一个相当不错的老鼠笼。老鼠的食物来源也不成问题,我们家地下室的冰柜里有足够的面包。第二天,我们又找来几个罐子,在开口处装上机关,改装成鼠夹子,用它们在树林里捉到了16只老鼠,藏在我家房子的后面。
吃过晚饭,我装作没事儿一般对家里人说要到地下室去一趟。我一到那儿,就打开窗户,向窗外吹了声口哨。菲利普立刻出现了,隔着窗户把那些鼠夹子递给我。接着,他走到我家的前门,若无其事地问我在不在家,家里人当然就让他到地下室来找我。他一走进来,我们就得意地握手庆祝,压低声音笑了起来。现在,只要我们把夹子上的老鼠转移到笼子里去,我们的生意就开张大吉了。
我把第一个夹子倒转过来,用力地摇晃,想把里面的老鼠赶出来;而菲利普站在一旁,准备笼子,只等老鼠一钻进去他就盖上盖子。一开始,我万分紧张地盯着夹子里的老鼠,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只见它懒洋洋地趴在罐底,一动也不动,渐渐地我就对它放松了警惕。
这实在是一个不该犯的错误。突然间,老鼠跳到我的手上,爬上我的手臂,从我背上跑下来,飞快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发疯了一般到处寻找它,但它不知躲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我抓起第二个夹子,拿起根棍子狠狠地捅了那只老鼠一下,它就乖乖地跳进锡罐里去了。但一到了罐底,它就沿着稍微倾斜的内壁爬了出来,跳到菲利普的手上,跃过房间,又消失了。
“如果它俩正好一只是公的,一只是母的,结果会怎么样呢?”菲利普自问自答,“不出一年,你们家整幢房子可就要——”
“住嘴!”我没好气地喝住他。
我们更加小心地做出第三次努力。这只老鼠终于服服帖帖地被关在锡罐里了,我们目不转睛地盯了第一件成功作品好几分钟。又过了半个小时,我们终于把其余的老鼠都赶进了锡罐里,望着它们在里面乱成一团,心中很是得意。
“那两个家伙是在打架吗?”菲利普紧张地问。
“它们正在交配繁殖!”我兴高采烈起来,我们的生意已经顺利开始了。我们又摆了好几个鼠夹子去捕捉那两个逃亡者。一切布置妥当之后,菲利普回家去了。
晚上,我和家里人一起看电视,母亲起身走进厨房,带着一脸的迷惑回来。
“我刚才看到什么东西在冰箱旁的地板上爬,”她说,“你们想那会不会是只老鼠呢?”
“不可能,”父亲很肯定地说,“这幢房子的地基非常坚固,除非是有人故意把老鼠带进家里来,否则绝对不可能有老鼠出现。”
我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地下室里的捕鼠夹子仍然空着,母亲继续被偶尔的视觉和听觉困扰着。而地下室里的老鼠们则以它们旺盛的精力繁殖后代,只要我们一把面包投进笼子里,它们马上就毫不客气地啃个一干二净。
一天早上,我们正在穿衣服准备上学,突然听到弟弟惊恐的叫声。大家跑到他的房间,他拿出一只运动鞋给我们看,把我们一个个都吓得目瞪口呆。鞋子里头装满了生玉米粒!在厨房里,我们发现了一袋玉米,袋子一端被老鼠咬破了一个洞,里头的玉米只剩下一半了。袋子四周是一粒粒星罗棋布的老鼠屎。
那天晚上,母亲宣布要彻底搜查整幢房子。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上,如果她把地下室也列入检查范围的话,我可就要完蛋了。
母亲告诉父亲,冷柜里的面包几乎没有了。他们决定一起去检查冷柜。好不容易熬到晚饭后,菲利普总算来了,我们赶紧溜到地下室里去。
看来,这个老鼠繁殖工厂决不能留在家里了,必须把它转移到外面去。我把老鼠笼子搬到地下室那小小的方形窗口前, 14只老鼠极不安分地在笼子里头窜来窜去。总算等到菲利普出现在窗外,我把笼子翻过来,笼底朝上地举到窗边。
可是窗口太小了,笼子出不去。菲利普紧紧地抓住罐底,使劲一扯,“砰”,笼子飞出了窗口,可是它的盖子掉下来了!原来关在笼子里的老鼠全都跑了出来,纷纷跳到我的头上,落在地面上。它们乱糟糟地闹了几分钟后,全都跑得无影无踪了。
菲利普逃走了。我溜上楼去,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一场无法避免的风暴。
我走进起居室的时候,母亲正在郑重其事地宣布:“搜捕老鼠大行动现在开始。”
她话音未落,就有一只老鼠闯进门来,示威似的在房间中心亮了一下相,然后躲到沙发下面。母亲抓起沙发上的一个抱枕狠狠地朝它掷了过去,可惜没有砸中。这时候我们听到父亲在大厅里怒吼着:“有一只跑到楼上去了!”
那天晚上家里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到处都是老鼠。我们大叫大嚷,穷追猛打,却连一根老鼠尾巴也没能逮住。
父亲出去买了几盒老鼠药回来,放在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里。那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为自己的秘密没被揭穿而庆幸不已,一会儿又想着应该向家人坦白承认这一切全是自己的过错,两种思想在我心里交织着,折磨着我的灵魂。
从那天起,老鼠在我们家里不可一世地嚣张起来。它们在衣服上咬出一个个洞,偷吃厨房橱柜里的食物。更恐怖的是,那些母老鼠还在笼子里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一个星期后,母亲打开梳妆台的抽屉找东西,手却碰到了一堆蠕动着的粉红色的小东西。那是一窝刚出生不久的小老鼠!她惊恐万分地叫了起来,声音尖锐刺耳,整条街上的人都听见了。从此以后,我们几乎每天都能发现一窝小老鼠。母亲快让这场人鼠大战给逼疯了。
又过了两个星期,那些老鼠药才开始起作用。几只老鼠摇摇摆摆地走到房子中间,突然栽倒不再动弹,死了。老鼠屎越来越少,家里贮藏的食物也不像前几天那样急速消失了。但这些可恶的家伙并没有就此被打倒。我们刚开始庆幸它们已经被消灭掉,就有人发现了它们新的踪迹。母亲的情绪越来越坏,她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有天晚上,我到地下室去,听到一个角落里有“吱吱吱”的叫声。又是一窝小老鼠!我忽然灵机一动。那天下午,我去捉了一条足有两尺半长的束带蛇(注:一种以鼠类为食的无毒蛇),然后悄悄把它放到地下室里。不一会儿,那“吱吱”的叫声就没有了。我为自己的聪明之举高兴得哈哈大笑。
家里的食物不再被窃。又过了一个星期,全家一致认为我们已经取得了彻底的胜利。我很想对父母坦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重新挽回他们对我的信任,但这个念头让菲利普的几句话就打消了。
深秋的一天,母亲嗅到干衣机里散发出一股很不寻常的气味。她叫来维修工人,他在机器里找到了一条三尺来长的蛇的尸体。它很可能是想爬进干衣机里去取暖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家人们渐渐淡忘了这段老鼠的入侵史。而我,一直到前不久,才鼓起勇气把事情真相告诉了母亲。
母亲微微皱着眉头盯着我,眼神又硬又冷,让我忘记了自己已经长大成人,又变成那个年方十二、闯下弥天大祸的小鬼,不知所措地祈求母亲的宽恕。母亲的脸上渐渐绽开了笑容:“其实我一直都在疑心那些老鼠就是你捣的鬼,可是那条蛇究竟是怎么爬进家里来的,却着实叫我奇怪了好几年。”
后来,我无意中听到她把这个故事告诉了一个朋友。从她的言辞之中听来,她还是为我感到骄傲的。的确,不管什么时候,承认错误总是人类灵魂的一种美德。
(摘自《少年文艺·阅读前线》
2005.2期)
小编Q语:
童年时代,我们都难免闯祸,却又因为害怕大人责骂而不敢承认错误,最后把小错酿成大错,以至于无法收拾。其实,闯祸并不可怕,发现问题,及时纠正,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所以,承认错误是我们成长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课,它意味着诚实和勇敢,更是一种处理事情的智慧和能力。
这个故事中,最精彩的地方大概是主人公在闯祸后的心理活动,请仔细体会其中层层递进的描写方法,下次学着运用到你的作文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