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幽默

□杨炳阳

幽默是智慧与才华的显露。在平静的生活中，幽默是湖水中的涟漪；在豪迈的奋进中，幽默是激流中的浪花；在失败的困境中，幽默是黑夜里的星光。

自嘲式的幽默让人感受到谦逊和豁达，能使紧张的气氛变得轻松，使陌生的心灵变得亲近。美国著名黑人律师约翰·马克在发表《要解放黑人奴隶》时，听众大部份是白人，而且普遍对黑人怀有敌意，于是，他放弃了原来的“开场白”，讲到：“女士们，先生们，我到这里，与其说是发表讲话，倒不如说给这场合增添点颜色。”听众大笑，对立情绪被笑声驱散，此后的几个小时，会场秩序很好。

调侃式的幽默使平凡的事情变得富有情趣，为呆板的生活添了一道风景。一位棋迷，棋艺不高，但恋棋如命，与人下棋屡战屡败。有人问他战果，答曰：“第一盘我没赢，第二盘他没输，第三盘我没有让他。”双方杀得十分激烈，最后，有人说和了算了，这位棋迷硬是不肯。这死要面子的调侃让人捧腹，言语中透出一股调皮可爱。

比喻式的幽默能让人体会到学识的渊博，联想的丰富，把你的思绪带到一个广阔的空间。一位读者打电话求见《围成》的作者钱钟书先生，钱先生回答：“假如你吃了鸡蛋觉得味道不错，何必想去认识一下那只下蛋的鸡呢?”

对抗式的幽默体现出机智与敏捷。一天，德国大诗人歌德在公园里散步，在一条狭窄的小路上遇到一位反对他的批评家，这位傲慢的批评家说：“你知道吗?我这个人从来不给傻瓜让路。”歌德却说：“而我恰恰相反。”说完闪身让批评家过去。这种对抗式的幽默耐人寻味。

幽默还是夫妻矛盾的稀释剂。有位业余作者跟妻子吵架后，几天互不说话。妻子一气之下便写下了离婚申请。这位朋友看出问题的严重性，便灵机一动，拿起一张铅印退稿单，和妻子开起了玩笑。他写到：“来稿收到，经反复研究，不予采用。现将原稿退回，谢谢支持!”其妻看后，忍俊不禁。夫妻和好如初。

幽默给世界带来了许多笑声，幽默使人们在笑声中得到启迪，生活因为幽默而变得美丽，人生因为幽默而变得轻松。幽默是生活中一道挡不住的风景!

总的来说，生活里充满着幽默的情趣。幽默既然是来源于生活，也就存在于你我的身边。不过，你非得用心去发现、去体会不可。

认真一点说，生活是很严肃的课题。人不可能总是绷紧了神经，幽默便是在这必须的前提下产生的。在对幽默的认识上，历来存在着两种观点：一种认为幽默是很高的生活技巧；另一种观点认为幽默本身是很大众化的。前者如老舍，孜孜以求地在生活里发掘和提炼幽默；后者如林语堂，总是从生活里去俯拾幽默。老舍们是站在中国传统的文化领域里说话，最终难免不陷入“有时失之油滑的诙谐”的境地。林语堂们则更多了一份在幽默面前自我迷失的尴尬，他们所指的幽默，从皮肉到骨头都是构筑在西方文化的背景上的。所以林语堂本人才能从杜甫的诗歌中品味出“幽默”来。

那么，生活中就没有幽默了吗?当然不是。关键在于如何为幽默定位，这一点各人心中是有一杆秤的。定位过高，很难自圆其说，也许就“没有”幽默了。定位太低，也难自圆其说，满世界都是幽默，连插科打浑也成了幽默了。在为幽默定位的问题上，我倒是更为敬佩钱钟书。这位学贯中西的哲人，巧妙地将东方的素材制造出让人开怀会意、启人思索回味的幽默来。这才是本意上的幽默。

承认幽默是一种情趣，就必得承认幽默也是有高下之分的，因为情趣最初是个性的产物，得因人而异。不过，一旦这种情趣得到了人们的公认，就形成了一种共性。在个性与共性之间，为幽默定位是很困难的，这其实也就是多年来人们对幽默展开的种种论争的症结所在。在这里，我们不妨看看老舍在《谈幽默》一文里写下的几句话：

“今天贴了标语，明天中国就强起来——反语。”

“君子国的标语：‘之乎者也’——讽刺。”

“标语是弱者的广告——机智。”

“张三把‘提倡国货’的标语贴在祖坟上——滑稽；再加上些贴标语时怎样摔跟头等等招笑的行动，就成了闹戏。”

“张三把‘打倒帝国主义走狗’贴成‘走狗打倒帝国主义’——幽默……”

老舍认为这里的几个概念是存在内在联系的，而幽默“就更难独立”，这话是很有见地的。当然，是具体到生活中去，各人有各人的理解。换句话说：既便是幽默的内涵，也是因人因事因时而变化的。幽默不可能有一个铁定的标准，你所理解的幽默，只是你个人对幽默的定位。

毛泽东同志一生说话幽默，称得上是一位幽默大师。他的幽默是一种智慧，而且不少幽默蕴含着丰富的哲理，会使人们在笑声中受到启迪和教育。

当年在延安时，毛主席应邀到延安马列学院作报告。学院领导考虑到毛主席驻地离学院较远，且山路难走，特派了四位学员带着一付简易担架去接毛主席。四人走到半途，正碰上步行匆匆而来的毛主席。当毛主席问明他们的来意后，摇了摇手，有点严肃地说：“这样做有点不好，一个人作报告要四个人接，要不得，要不得。”四位学员见主席有点生气，不知如何是好。主席看着他们那种紧张样子，话锋一转，说道：“下回呀，跟你们领导说，再加四个人，来个八抬大轿，再来几个鸣锣开道的，另加几个摇旗呐喊的，又体面，又威风，你们说好不好?”这一幽默，把大家都逗笑了，主席也笑了，气氛顿时活跃起来。此时，主席才又认真地说：“以前皇帝出朝，要乘龙车凤辇，官僚出门，要坐八抬大轿，前呼后拥，威风十足。我们是共产党人，万万不能沾染官僚习气。我们要养成一种新风气，这就是廷安作风。我们要用延安作风打败西安作风。”说完，主席坚持步行而去。

上述幽默蕴含着矛盾特殊性原理。它使人们在笑声中一下子抓住了共产党与国民党以及一切剥削阶级官僚们的本质区别，从中受到了深刻的教育。这种幽默式的批评。其效果不知要强过枯燥无味的政治说教多少倍。

毛主席书房里有一个大沙发。按照毛主席的意思，几个卫士要把它搬到另一个房间去。可由于门小，沙发大，试过几次就是搬不出去。大家急出一身汗，只好又放回原处。

主席走过来，问：“怎么没搬出去”?一个卫士回答：“门太小，出不去。主席，干脆就留在屋里吧!”主席没有做声，他在沙发前面踱着小步，时而望望沙发，时而端详一下书房门，做严肃思考状。片刻后，主席慢条斯理地问：“有件事我始终想不出答案。你们说说，是先盖起这栋房子后搬来沙发呢?还是先摆好沙发再盖这所房子?”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其中一个卫士抢着回答：“盖这栋房子的时候，中国大概还没有沙发呢!”主席微微一笑，不再说话，继续出去散他的步。

卫士长对几个还没回过神的战士招呼道：“还愣着干什么?搬吧!”这回大家动了一番脑子，不时变换出门方式。最终把沙发竖起来，先出沙发靠背，到某一部位及时转弯，终于把沙发搬出了门。大家高兴地跳起来。这时，主席走过来，笑咪咪地问道：“怎么样啊，有什么感想?”一个卫士回答：“主席，没错。是先盖房子，后搬来沙发的。”主席接着说：“我也受到一个启发，有一点感想。世界上干什么事情都怕认真两个字，共产党就最讲究认真。”

上述幽默式的暗示使我们懂得这样一个哲学道理：干任何工作都必须正确处理客观规律性和主观能动性的关系，把严密的科学态度和高度的革命热情有机地结合起来。如果只凭一股热情去蛮干，就很有可能碰钉子，达不到预期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