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术

裴文兵

清顺治年间，江南泾县双溪村有位财主叫周有富。这天上午，他在家里一边嗑瓜子，一边想心事，想着想着，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这口恶气迟早得出一出……”

周有富说的这句狠话，与一位名叫马福来的人有关。马福来也住在双溪村，家中也很富有。

双溪村的村前有两条溪水，一条流经周有富家的田地，一条流经马福来家的田地，两家田地里的庄稼各依靠一条溪水灌溉。5个月前，正是盛夏时节，江南一带大旱，双溪村那两条溪水日渐细小，根本不够灌溉周、马两家的田地。周有富急了，捧着脑壳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

原来，那两条溪水都发源于双溪村附近的山中，从山中流出的只有一条溪水，只是流到双溪村时才分成了两条。这天晚上，周有富命人悄悄来到那条溪水的分流处，将流向马有福家田地的那条溪水的水口给堵死了，所有溪水便都流向了周有富家的田地。

几天后，马福来见流往自家田地的那条溪水断了流，而流往周有富家田地里的那条溪水还在哗哗作响，不禁感到奇怪，当即顺流而上，这才发现其中蹊跷。马福来立刻猜到这是周有富使的坏。他下到溪中，扒开了堵住水口的泥堆。

就在这时，周有富领着人赶到了，他拦住马福来，并狡辩说水口不是他让人堵的，而是天意。

争执一番之后，周有富仗着自己人多，把马福来给痛打了一顿。马福来一气之下，把周有富告上了县衙大堂。知县判周有富扒开水口、赔偿马福来一笔银子，并命衙役打了周有富50大板。

周有富被打得皮开肉绽，从此怀恨上了马福来。这天上午，他又在想报复马福来的事。

周有富闷闷不乐地出了门，在村子里转悠。转着转着，他发现一位郎中正快步走向马家，一打听，才得知是马福来的父亲得了重病。

从那天开始，周有富便格外留意马家的消息。半个月后的一天，周有富在马家附近溜达了一会儿，忽然喜上眉梢……

不久，马福来的父亲病故，马家忙起了后事。这时，村里忽然响起了“看风水、看风水……”的吆喝声。马福来闻声走出门外，看见村道上有一位50岁上下的男子，正一边走一边吆喝着。马福来紧走几步，迎了上去，他正准备出村去请风水先生来给他父亲选块墓地，没想到出门就遇上了一位，自然省了不少事。

风水先生跑遍了双溪村的山山水水，把头摇了又摇。马福来正着急间，忽见风水先生双眼一亮，急匆匆地向前走去。走了大约半炷香的工夫，风水先生在一处山岗上停下脚步，往四周仔细看了一番，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就是这里了！”风水先生告诉马福来，那处山冈是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若是将马父葬在那里，马家后代必将飞黄腾达……马福来被风水先生说得心服口服，当即决定将自己父亲葬在那里。

可这块宝地出了双溪村的地界，属东山村一户姓黄人家所有。马福来立即赶到黄家，想从黄家手里买下那块墓地。不料，他赶到东山村时，却意外得知黄家户主黄登达早在一个多月前就领着全家人去庐州府做生意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父亲等着下葬，马福来无计可施，只好先把父亲埋到那块风水宝地，等黄登达回来后再支付购地的银子。

从此，马福来经常赶去东山村看黄家人是否回来。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周有富别有用心安排的一个报复计划。

黄登达是东山村的富户，此人脾气暴躁，有位叔叔在京城当大官。周有富得知马福来的父亲去世后，便心生一计，找到一位风水先生，给了他10两银子，让他故意把马福来引到黄登达家那块空地上，并坚称这是一块风水宝地。周有富的计策是：黄家已去庐州府做生意，马福来无法及时从黄手里买到那块墓地，只能采取先用地、后付银子的办法。而黄家是富户，哪里在乎那点卖地的银子？再加上黄登达一向脾气暴躁，等他回到邻村，得知马福来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后，必然会暴跳如雷，找马福来算账。更重要的是，黄登达的叔叔在京城做大官，若是黄登达将马福来告上官府，并活动一番，说不定还能要了马福来的命。

所以，在马福来隔三差五往东山村跑的同时，周有富也经常去东山村，他想在黄登达回到东山村时，在他面前烧把火，让马福来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只能坐等灾祸上身。

几个月后的一天上午，周有富正准备动身赶往东山村，忽然看见一名大汉急匆匆地往马家走去，手里还提着一只大袋子。周有富揉揉眼睛仔细一看，那人正是黄登达。周有富顿时喜形于色：不用问，黄登达肯定是来找马福来算账的！

周有富立即跟了上去，他想亲眼看一看马福来倒霉的样子。

黄登达来到马家门外，正巧马福来走了出来。马福来先是一愣，然后冲着黄登达拱起了手：“得罪，得罪……”黄登达也冲马福来拱起了手：“感谢，感谢……”不兴师问罪，反而连称“感谢”。眼前这一幕把周有富给看呆了。

马福来和黄登达亲亲热热地进了屋，周有富只好灰溜溜地回了家。

第二天，周有富从一位邻居口中得知，原来，黄登达有位舅舅住在东山村，家境贫寒。马福来每次去东山村看黄登达回家没有之外，还常去接济黄登达的那位舅舅。不久前，黄登达的舅舅病倒了，马福来请了郎中，治好了他的病。

昨天傍晚时分，黄登达从庐州府赶回东山村看望舅舅，得知了马福来接济舅舅一事，十分感激，哪里还会去怪罪他的“先斩后奏”？所以，他一早就提着一大袋庐州特产，赶到双溪村向马福来当面道谢。

周有富精心设计的报复计划不仅没有给马福来招来麻烦，反而让马黄二人成了朋友，这让周有富白费心思，气得大病了一场。

（责编：王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