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十里洋场的阴柔传说

2013-06-10 16:48果茶
爱人坊·金版 2013年9期
关键词:王琦瑶长恨歌王安忆

果茶

“鸽子从它们的巢里弹射上天空时,在她的窗帘上掠过矫健的身影。对面盆里的夹竹桃开花,花草的又一季枯荣拉开了序幕。”——这是《长恨歌》结局。

先前的一切声色光影被一个女人的死亡咽下,生活恢复了常态。而表面上的浪静风平,撑不住芯子里的暗流涌动。

这个不甘心的女人的最后一丝挣扎,将她带到了当年她梦想开始的地方。

这一瞬间,她的身上叠化出一系列蒙太奇:少女,姑娘,妇人,直至容颜老去。

一个女人的年华,耗在一个城市的变迁上,而城市的历史打败了她。这个最后的哑然,着实是个无声胜有声,是个此恨绵绵无期的!

潜意识里便生出了这样一个想法:若是穷尽一个女子的方方面面,非得把她做到一个上海的背景下的话,这里分明就是一个作坊:那面旗帜上诚然打造着的是奢侈品,暗地里却是三六九等无一不熟的。

故而它面上的繁华造的声势固然不小,但终究是个拖泥带水的前台风景——那些阴污着的狗苟蝇营嚷嚷着的才是真正的城市之声!

这使得久居其中的人算是经历了世面:他们的眼观六路和应付自如,仿佛是这个城市的杰作。而写书的人更是不会捉襟见肘:不必担着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心,那素材仿佛是生来供人挥霍的;一个故事可以旁逸斜出许多枝节,自然一个人也可以塑出十二分的风情。

所以王安忆坦言,较于当下的《富萍》,几年前的《长恨歌》靠的是想象,是万丈高楼平地起的白手起家。于是,一个纪实上的虚构开始在她的笔下凸现。

这个精致的杜撰把这个城市所能折射在一个女人身上的东西尽收眼底,因此女主人公王琦瑶的出现带有一种演出性质。

为了操办这个人生,王安忆几乎纠结了她所有的心志——那些历久弥新的场景在她面前展现。

她从民国开始谋划她的篇章,是将民国的一点“民”意遗风调到最纯粹最耐看的状态。这是如今的上海回头去拾但却再也力不从心的过眼云烟。

政客的周旋着眼于一个“拖延”,文坛则病病歪歪地少了葱茏之气,而人间常态上的街巷里弄就促成了无数个小情小调。过日子,着实用得着王琦瑶。

王琦瑶的故事从弄堂里开始发迹,走的是一个中间道路。这个安排颇具匠心,无论她日后向哪个方向发展,都是个顺水推舟,显不出唐突的。

在这个环境中,她显出了几分鹤立鸡群。生而具备的敏感和摇曳是她的资本,但还远远不能成为她的手段。那敏感和摇曳只是一点脂粉本事,只适合女人间的单打独斗,即使是胜利,对日后的影响也短浅得很。

但毕竟,男人们喜欢这点大方中的谦逊与腼腆,喜欢这点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含蓄与沉着。由此,选秀的“三小姐”的称号便是实至名归,她也和上流社会有了一点瓜葛。

但,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总需要些支撑局面的力量,这力量便来自李主任。

王琦瑶的美谈不上惊人,是那种看过之后不妨忘心的,而李主任则记住了她的一点暖心可人。顺理成章的,她把自己义无返顾地献给了李主任。

片场,照相馆,上海小姐,李主任,是王琦瑶用前程和青春投进去的东西,在上海解放后却是一滩子落花与流水。王安忆把王琦瑶的风光作到了头,接下来是个物极必反。

四十年过一生,前一半是大开大合,后一半是忍气吞声。这就是冒险家的乐园:昨日快乐,今日忧伤。

这一头是乱花渐欲迷人眼,那一头则是慢了发条的钟,一步慢作三步走,越走越发现希望是渐渐稀薄——盼头没有了,日子就打发着过了。

成人的王琦瑶,是独当一面地过生活。骨子里多了一些对世事的忍让,做什么都是夹着尾巴,留一条后路的。因为被动,周遭的一切便现出了狰狞。

她是前朝留下来的一个影,关心她的是揭她的旧疮疤,不关心的则干脆退到了冷眼旁观的境地。而王琦瑶的爱情便是在此之上的一个收获。

在这些没有结果的感情里,王琦瑶的矜持放下了许多,她张开着自己的人生没有设防。她有一种约束中的自由,牺牲中的获得,她被自己感动和敬佩着。

王安忆是个地道的上海人,她能体会到这个城市的兼容并蓄,但她改不了她祖上的遺风。她身上所散发的是市俗:可以仰见而不能成就的俗贵——上海何尝不是如此呢?

她的语言是个描述,也是个总结:一个女人的年华,一个城市的年华被王安忆做了最贴人心意的决断。公允地讲,上海的历史是脱不了阴柔气的十里洋场一般的历史。

偶尔你回头一看,每一步脚印都成了化石,是叫不醒催不活的!所以在今天,当它的气质从阴气变为英气时,这段掌故便是做了流年里的一些静水深流。

(责任编辑:花掩月xuxi2266@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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