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丝剥茧的快乐,不过是一场短暂的春梦

2013-06-10 17:15三十七度半
爱人坊·金版 2013年9期
关键词:钥匙

三十七度半

自从田泽亮做了销售经理之后,出差就成了家常便饭。

我生日的时候他在出差的路上,结婚纪念日他在回来的路上。总之,他突然成了全世界最忙碌的那个人,我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不在身边。我的生活因此显得更加乏善可陈。

这种百无聊赖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我捡到那串钥匙为止。

那天晚上下班回家,来到一楼住户大堂,才发现早晨便已停开的电梯仍然在停电检修中。我住在9楼,嘴里抱怨了几句,但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去爬楼梯。

爬到第9樓时,我在楼道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串钥匙。因为钥匙环上吊着的一枚雕工精致的樟木佩件,我一眼就认出这串钥匙的主人,正是住在我家对门的那个独身女邻居。

住我们对面902房的是一个漂亮的单身女人,皮肤瓷白,身形优美匀称,仿佛一个女人外形上所有的美好,全都集中在她身上。我经常在电梯里遇见她,每次她都是孤身一人。

一个独来独往的漂亮单身女人,是最容易引人遐想的,她姓甚名谁?有什么来历?为什么漂亮却仍独身?这些都令我好奇。

我在犹豫两秒钟之后最终把那串钥匙放进自己的手袋,我突然有一个隐秘的想法:也许我可以去那个女人的家里探一探秘,想要解答上面的诸多疑问,有了这一串钥匙便不是什么难题。

之所以坚定了这个大胆的想法,是因为那天早晨我出门取牛奶时曾经看见她拖着一只沉重的行李箱,戴着墨镜,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把钥匙放进了自己的手袋之后,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得特别快,不是心虚,而是兴奋。

钥匙是用来开锁的,也许潜意识里,我一直把902房的那个单身女人当成一把神秘的锁。

当天晚上,田泽亮依然晚归,从酒桌上打来电话时,已然喝得找不着北,说话都大着舌头。我挂掉电话,第一次没有对他埋怨,也忘记了失落,我决定去902房探险。

打开902的房门之前,为了慎重起见,我刻意用力敲了敲门,门内毫无反应。于是我掏出钥匙,安全锁哒地响了一声,门开了。

我打开灯,一阵淡淡的玫瑰花香扑面而来。我嗅了嗅鼻子,辨出那香味应是香薰精油的余味。

这房子的主人看来很舍得取悦自己,重视生活品质,这样的生活其实也正是我当初梦想的。可是后来,就慢慢在生活的琐碎里身不由己了。

房子不大,是两房一厅的小户型,却装修得很是时髦,地板铺的既不是瓷砖,也非复合木地板,而是在时尚家居杂志上才可以看见的那种自流平工艺的水泥地面。搭配烟灰色的墙壁,黑色的家具,再加上大量红色系软饰的运用,令人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在好看与实用之间,这房子的女主人选择了前者,只有装修过房子的人才会知道,做出这样的选择,不仅需要不菲的金钱,还需要勇气。

我走到卧室的床前,坐上去,躺下来,侧过脸闻到白色的细棉床单上散发出来的洗涤剂香味儿。我翻了个身,床垫软硬适中,在这张大床上做爱的感觉一定很棒。

当初我和田泽亮去家具城选床垫时,导购小姐曾经跟我推荐过这种高档货,田泽亮被导购小姐说得心猿意马执意要买,最终却被我极力阻止了。

我实在不舍得花能买一平方米楼的价钱去买一张床垫,田泽亮因此说我越来越市井气,越来越没有情趣。

这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田泽亮在客户的酒桌上喝醉了,同事开车把他送回家来,正在小区楼底下。

我急忙从床上跃起,开门溜了出去。

我迷恋这种抽丝剥茧的快乐。

在902房,这个单身女人的神秘外壳正在被我逐一剥落。她叫叶爱莲,是市晚报的一名普通编辑;26岁时结过一次婚,半年后又离了;在她偏远的贵州老家,有一个残障的弟弟;她高中时在家乡复读了3年才终于考上大学。

原来真实的叶爱莲,从本质上来讲和我一样,都只是一个普通女人。

叶爱莲的书房里有一沓打印整理出来的资料,是关于她这次去西藏和尼泊尔自助游的行程安排,时间足足有一个多月那么久。这意味着,我将在902房有一个多月的快乐时光。

我现在甚至开始盼望田泽亮出差。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整个周末都消磨在902房,不被打扰地听叶爱莲收藏的音乐,看那个女人CD架上成百上千张的影碟,穿着她的衣服,用着她的高档化妆品。

在902,我是一个形式截然不同的女人,而这种截然不同的形式,说白了只是内心向往的某一种姿态罢了。

在与自己的家仅一墙之隔的902,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自由自在的鱼,从来没有如此舒服惬意过。

田泽亮又出差了,晚上刚送走他,我就一头钻进了902房,第一个动作是打开电脑。

两天前,我打开了叶爱莲的电脑。没有开机密码,就连QQ都设置为开机自动登录。

我刚一打开电脑,便有一个叫杨一的男人在QO上发了一堆狂热得令人眼花缭乱的留言,每一则留言都可以看成是一封浪漫而且露骨的情书。

这个男人的文笔非常好,大段大段浪漫的心情表白,令我怦然心动,如果田泽亮有这个男人一半的情趣,我一定会幸福得撞墙。

这个叫杨一的男人身上有一种唯美的、狂热的、激烈的,甚至不真实的特质,它轻易地征服了我。

在杨一的文字中,我感觉到自己的裂变,我不再是那个每天下班回家之后懒得修饰自己的邋遢女人。我变成了精致的、忧雅的、有格调的叶爱莲,我放任着自己,大胆地回应着杨一。

我的挑逗令这个男人亢奋异常,打出来的句子仿佛字字珠矶,落在我的心里,碰出清脆激越的回响。

我想他从前一定是叶爱莲的人,他一定很爱叶爱莲,不然的话,他不会那样清晰地记住他和叶爱莲在一起时的每一个细节。

这些细节让我动容,甚至有时候会感动得想要流泪,这种浪漫的感觉,根本就是这些年来田泽亮从未给过我的。

我用叶爱莲的QQ和他对话,不知不觉已经将自己带入到杨一叙述的情景中去。

原来我和他曾经踏着雪在黄山山顶上看过日出,也曾经在去往青海的装满了牧草的卡车上相拥着一觉睡到天亮……甚至和他在三亚月光如银的沙滩上做过爱——

“我永远记得你躺在月光下的样子,像女神一样,缎子一般的月光像情诗一样散落在你的皮肤上。我们接吻,然后你就停了下来,那样盯着我,好像有一团小火苗藏在你的眼睛里。你曾经是那样的温顺,柔软,你的心灵永远只为我一个人开启。”

在这样的文字里,我感觉自己沸腾了,就像播在雨季里的一颗种子,正欲破土而出。

那天晚上,我的丈夫田泽亮正在去往S市的火车上。而一个陌生男人,在网络的另一端用文字开启了我的欲望之门。那些赤裸裸的、煽情而美妙的句子,像蝴蝶一样在屏幕上飞舞着,排山倒海地袭击了我。

屏幕静默了两分钟,世界是那样美妙,我心满意足地躺在叶爱莲柔软的大床上,闻到了一种初春萌动的气息。

“爱莲,等你回来,我会给你更美妙的体验。”杨一的QQ头像闪得我有点心悸。

我已经完全忘了是在用叶爱莲的QQ和杨一聊天,或者说,我以为自己穿上了叶爱莲的衣服,涂着她钟爱的金色指甲油,便是杨一嘴里的“爱莲”了。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902的女人回来了,因为家政公司的人正在她家里打扫。我有点惆怅,又有些庆幸,那些我曾经在她家里留下的细小痕迹,将会因为钟点工的打扫灰飞烟灭。

杨一,也许只是一场短暂的春梦。

隔天,我果然在电梯里看见了叶爱莲,她显得比从前气色好了一些,可能是她的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给我造成的错觉。

我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里。田泽亮依然很忙,他宁愿像老牛一样从异地背回许多当地的土特产给我,也懒得给我写超出一句话的短信,更别说情话了。

我曾经试图在自己的QQ上加过这个叫杨一的男人,但是被他拒绝了。

有一天深夜,我被门外纷乱的脚步声惊醒。

第二天早晨,田泽亮从外面买完早餐回来,用知道内情后那种兴奋的神情告诉我说,昨天半夜对门潜入了一个男人。

我呼地从床上坐起来,问,谁?

田泽亮精气十足地坐在床边给我讲,据说有个叫杨一的男人是从顶楼顺着下水管道爬进902的。这几天,保安总看见他在小区里咱们楼下晃悠,可能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挺斯文得体的,就没在意,结果出事儿了!

当天下午,我假装很关切地跟楼下保安聊起这件事,从保安那里得知,杨一与叶爱莲曾经是报社的同事。叶爱莲刚进报社的时候,杨一就开始追求她,可是后来叶爱莲跟别人结婚了。直到离婚,杨一仍然对她矢志不渝。

后来叶爱莲认识了一个在本市有头有脸的男人,那个男人给了她真正融进这个城市的机会,给她房子,还有优越的生活,她再一次拒绝了杨一。

结果杨一不屈不挠地幻想着要与叶爱莲发生点儿什么,像患上了妄想症一样终日对着叶爱莲的QQ头像滔滔不绝地意淫。恰在此时,遇上了电脑这边的我。前阵子,叶爱莲跟那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去了西藏,刚回家没两天就遭到了杨一深夜潜入家里的骚扰。

叶爱莲打死也想不到,平常那么温顺的男人,连手都不敢轻易碰她一下的杨一,却深更半夜地从9楼的窗户爬进她的卧室,像失控了一般强行要与她发生关系。她不得不佯装顺从,借去洗手间之机拨通了110,结束了一场有惊无险的闹剧。

这个世界也许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答案,可是我改变不了她不爱他的事实。

葉爱莲搬走了,902房贴上了“吉屋出售”的字条。至于杨一的命运,我不敢去打听,就连揣测我都不敢。

现在每天晚上,我都会牵着田泽亮的手睡去,我依然过着没有情调、没有调情的日子,但我提醒自己不要贪心,贪心的人将会失去很多很多。

(责任编辑:九公主jinbanairenfan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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