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政坛公布财产之后

郑若麟

法国正面临一个“多事之……春”！上百万人上街反对同性恋婚姻合法化运动在政府决定要求议会提前二审相关法律后，正在“激化立场”；这场运动的领导者宣称，“奥朗德要流血？他将会看到流血！”4月20日果然在一场未经批准的示威中警方逮捕了70名示威者。而一个维护传统婚姻的组织喊出的口号正是“发动一场巴黎之春运动”……

但另一场空前且更为激烈的政治风暴则正在席卷巴黎。4月15日，埃罗政府37名部长公布了个人财产。人们由此知道法比尤斯是“百万富翁部长”，而最“穷”的是环保部长巴朵，除了1600欧元的银行存款外一无所有！这在“民主体制”的法国国家历史上属破天荒之举。本来此举本意是欲挽回已经破碎的法国选民对政治家和政治本身的信任，应该是一件好事，是民主的进步。然而此举却在法国政坛内部和媒体上引发了另一场“政治与道德之争”。一大批政治家、学者和媒体居然蹦得比天还高：反对“把政治家扒得精光”！甚至有媒体质疑“究竟要透明到何种程度”才算道德了？并宣称，“只有专制国家才要求政治家道德至上”。

事件要回溯到十多天前，当时预算部长卡于扎克在其个人博客上承认，他在新加坡有一个未申报的私人账户，内存60万欧元。法国政坛如被抛下了一颗原子弹！一个恰恰主持国家税收并主管查处偷税、漏税、逃税的政府部长居然自己在海外避税！而且还是在一个经济危机日益严重、政府大幅提高对中产阶级征税的背景下发生的。卡于扎克当即被开除社会党党籍，而此前他已经被迫从政府辞职。卡于扎克早在四个月前被披露拥有这一账户时，他矢口否认。不仅在电视上回答记者“看着我的眼睛”提问时撒谎，而且在国民议会面对500名议员信誓旦旦地声称“我从来没有任何海外银行账户”。

此事引起法国政坛的轩然大波，奥朗德政府陷入严重的信任危机。总统本人的民意跌至史所罕见的27%。为了挽回局面，奥朗德表示要增加政府的“透明度”以回应民愤。于是政府总理埃罗宣布并公布了政府内阁成员的个人财产状况。下一步将向議会提交相应草案立法。

政治需要道德化，是金融与经济危机时期，社会对政治家提出的最起码要求。这在全球都是趋势。更何况，法国是欧洲仅剩的两个政治家没有公布财产的国家（另一个是斯洛文尼亚）。然而令人吃惊的是，在法国，这样一个看似完全正常、应该且获得法国民意高达82%的支持的政治举措，居然遭到相当强烈的反对。这就值得深思了。

反对者包括左翼社会党国民议会议长、右翼前萨科齐总统顾问和右翼反对党UMP主席等重量级人物，以及几乎法国所有主流媒体。反对的主要论点是：政治家是否廉洁应该由专门的委员会来管理，公众没有必要知道。更何况，公布财产又有什么用呢？一著名记者问道：“要是让公众了解政府部长的财产构成是出任部长的必要条件的话，那么为什么民选议员就不应该公布财产呢？如此追溯下去，透明要到何种程度为止？”

其实，这次法国内阁成员公布财产非常有限。但尽管如此，反对的声音依然出乎意料地强烈。因为这一“透明度”如果真的推行下去的话，将有触及真正的权力核心的风险。

哲学家阿兰·芬克尔科罗毫不掩饰其反对态度。他说：“当今世界风行的是……阿桑奇的观点。这种观点认为，世界精英战胜了民众，而只有公布精英们的一切秘密，人民才能重新夺回权力……”所以，追逐政治“透明度”和“道德化”，在他看来，将“掉进……阴谋论的陷阱之中”。这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