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下《武器条约》：美国自废武功？

和静钧

9月25日，前来纽约参加联合国年度一般辩论会的美国国务卿克里代表美国总统奥巴马签署了《武器贸易条约》，成为该条约第91个签署国。

至此，加上当天另有16国签署了条约，这份联合国有史以来最完整的常规武器贸易合约，已经有107个国家签署，其中有50个国家需要完成国内立法部门审批程序后方能生效，这一名单上就有美国。克里代表总统签字的这份条约，还得经过美国参议院批准方算美国正式加入该条约。目前这50个需要补充程序的国家中，已有6个国家完成了后续工作。

条约的背景

但凡看过好莱坞巨片《战争之王》的人都知道，失范的全球军火贩卖，是地区冲突及人道主义危机恶化的根由之一。被称为 “死亡商人”、“死亡贩子”、“恐怖分子”、“世上头号非法军火贩子” 的维克多·布特，据称就是该片主角的原型。好莱坞巨片《战争之王》则被指为是维克多·布特的“自传”，那个声称要把军火卖给地球所有人的影片主角，成了无情推动地区流血冲突的推手。美国称，上世纪80年代末起，所有在南美、非洲及中东的流血战争和冲突中，布特均向冲突双方提供了杀人武器，布特也由此摇身转变为世上最富有的人物之一。

一直以来，西欧几个工业发达国家一直在呼吁制订一份全球合约，以规范世界各国之间的常规武器贸易。然而，军火大国美国、俄罗斯及印度等国，对此意兴阑珊，美国称自己已经有一套极为严密的武器管制系统，无需再为一份重复的条约而努力，美国甚至以其宪法第二修正案权利为由，担心条约后将损害美国国内的武器销售。世界第二军火贸易大国俄罗斯，则以条约标准过低，表示暂不考虑加入。

条约的宗旨是对监管八类常规武器的国际贸易制定共同国际标准，这八类武器为坦克、装甲战车、大口径火炮、战斗机、攻击直升机、战舰、导弹与导弹发射器，以及小型军火。遵守条约的缔约国将设立管制武器出口的机制，以确保所输出的武器不被用于种族灭绝、战争罪行，或落入恐怖分子和犯罪团伙手中。

2006年底，经过各方努力，联大终于决定制订条约，来自世界各国的律师们起草条约，2012年草案出台时引起相当大争议，只好退而再议。2013年4月2日，联大以152票赞成、3票反对、23票弃权的结果表决通过了该《条约》，其中面临着武器禁运制裁的朝鲜、伊朗和叙利亚投了反对票，中国、俄罗斯、印度和埃及等23国投了弃权票。美国出乎意料地投出赞成票。

对此，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称是“历史性的外交成就，是长期梦想与多年不遗余力所取得的成果”。英国首相卡梅伦称条约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条约，将挽救性命和减少因世界武器冲突所造成的惨重伤亡”。

这一条约一旦生效，意味着长期被“关贸总协定”和后来的“世界贸易组织”（WTO）所不愿顾及的军火贸易，将首次有了全球军火WTO，武器出口管制将趋于国际机制化。

全球军火蛋糕

军火贸易与普通商品贸易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军火出口国总是少数，而进口国和潜在武器输入国却总是多数。军火贸易也不是想买就能买到，没有政治、经济及外交上的附带关系考虑，有钱都难购得国际市场上的武器。如巴黎统筹委员会就专司尖端技术流入社会主义国家阵营，至今欧盟还在维持着对华武器禁售。

冷战后，全球军火贸易额一度下滑，“利润薄得不如腰果”（布特语）。然而近年来，全球军火贸易又呈上扬之势。

与过去相较，以前输入武器的主体是国家，主体单一，随着国家军备裁减，武器需求也就下降了。而现在武器需求主体呈多元化，除国家主体之外，一些活跃于区域冲突的组织，成了积极购入军火的大买家。

根据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公布的统计数据，美国仍是世界上最大的军火供应商，其供应量占到全球军火总出口量的30%。亚洲和大洋洲是美国最大的军火出口市场，美国出口的41%的军火进入了这些地区。

数据显示，印度在2006年至2010年期间成为世界最大的军火进口国，其进口量占到全球军火总出口量的9%，它所进口的82%的军火来自俄罗斯。

据估计，全球每年常规武器贸易额为700亿美元。关于美国究竟在全球常规武器贸易中份额有多大，在各国政要中可能看法不一。澳大利亚新任的女外长毕晓普对美国签署条约一事所作评论时说：“对于世界武器贸易中占有大约80%份额的美国而言，此举意义重大。”

美国态度转变之原因

美国总统奥巴马2012年时还在说美国不会签署武器贸易条约，然而到了2013年态度发生转变。这主要有几方面原因：

首先是选举政治。2012年是大选年，争取连任的奥巴马知道此时支持一份规范常规武器的法律文件，无异于得罪美国势力庞大的全国枪支协会，等于跟自己的选票过不去。奥巴马采用不提或少提武器贸易条约，提到时则以法律草案有重大遗漏为由申明美国不会签署。然而，到了2013年，奥巴马连任成功，鉴于全国枪支犯罪频发，禁枪或控枪的社会呼声高涨，奥巴马在这一背景下选择了支持这一条约的举动。不过，参院里要通过，估计会有很大阻力。

第二个原因就是美国作为唯一或少数通吃全球常规武器贸易的国家的历史，已经一去不复返。军火出口国越来越多，近期有报道称中国防空武器系统“红旗-9”击败美国的爱国者导弹、俄罗斯的S-400系统、欧洲的“紫菀”系统，获得了土耳其国防部的30亿美元武器出口合同。对北约盟友土耳其倒向北京，美国表示“关切”，而土耳其则以美国国内武器管制太苛刻为由，称美国应反省。

在越来越多的国家能产生性能上不逊于美国、但价格上优于美国的常规武器之时，美国以前只要管好自己的军火生产商就管好天下军火秩序的思维正在改变，美国在这一前所未有的历史变局中，只有凭自己目前拥有的话语权争取主动，以主导游戏规则的制订，否则美国有可能被军火市场中边缘化。

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军火贸易研究项目负责人保罗·霍尔托姆说，近年来，世界各大军火供应商为获得大订单竞争激烈，特别是一些欧洲国家和美国为获得战斗机的订单而展开的竞争尤为激烈。

军火贸易兴旺是保证军事大国不断更新武器装备和不断研发新武器的必由之路。军火出口创利后，军工企业就处于一个可持续的状态，否则会成为国家财政的累赘。前苏联经济被拖垮，盲目发展无法创利自赢的军工业，就是其中一个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国家内乱及陷入内战的国家，近来年有高发之势，武器无序进入冲突区域，加深了乱局。美国认为极端主义组织获得来自其他渠道的武器，将威胁美国及美国人的利益，近期肯尼亚首都内罗毕购物中心的恐怖袭击中，恐怖分子军火竞争者可谓充沛。这次袭击中，有来自加拿大、英国、加纳及中国的无辜国民死亡。

美国国内之争

据路透社报道，克里签字后，奥巴马正想方设法安抚美国强大的枪支游说团体的担忧，他们认为该条约有违美国宪法权利，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赋予了美国人持枪权。枪支协会的理由还有，该条约损害了美国主权利。

事实上，枪支协会可能更担心的是条约生效后，流入美国的廉价武器将面临“断货”之可能，这将使武器商家利润缩水。

克里认为，对于美国军工企业而言，加入条约造成的负面影响非常小，因为美国类似的苛刻的武器出口管制早已施行。“条约不会损害任何人的自由，事实上条约认可了个人及国家出于正当理由获取、持有及使用武器的自由。”克里进一步说道。

美国枪支协会下属的立法行动研究所主任克里斯·夸克斯在一份声明中称：“这是对每一个守法美国人的宪法权利和自由的公然攻击，枪支协会将一如既往反击对基本权利的攻击。”

针对美国国内引起的舆论交锋，联合国裁军事务处解释称，条约并不“干涉国内武器交易和该国规范国内武器交易的方法”。

不过，从外交利益上看，武器贸易全球管制机制生效后，美国国家行为终究会受到影响。今年6月，美国还信誓旦旦，要给叙利亚反对派武装提供武器，毫不理会国际上达成的不向冲突地区输入武器的承诺。今后这样的冲动，或有所收敛。（作者系察哈尔学会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