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厕所的回忆

2013-05-30 10:48孟静
新民周刊 2013年45期
关键词:梁鸿冲水公厕

孟静

《爸爸去哪儿》里田亮的女儿田雨橙第一次惊惧的哭泣是在京郊乡下。第一次她抽泣着问:“爸爸,为什么农村是这样的?”猜测剪掉的内容是“这样脏,这样臭”,摄制组带领众人去看住宿地的厕所,几片破木板下的土坑,众人倒抽一口凉气,互相打着哈哈。幸好那旧屋数年无人使用,不然摄影机实在也无法拍下去,里面若堆满黄白之物,苍蝇飞舞,四处蠕动着它们的幼虫,叫观众怎么吃得下饭?第二次田雨橙将哭未哭是在云南乡下,对比在另一集在沙漠里的欢愉,可以想见小妞并不是怕吃苦,只是嫌脏。

一个从小坐在洁净抽水马桶的人,尤其是女人(男人大多数时候不用蹲下),对肮脏厕所的恐怖记忆可以消解掉一切美景、美食和纯朴。

梁鸿多年前从农村考进城市,现在是北京的大学教授,她回乡写了本《出梁庄记》,其中有一段采访在西安打工的乡亲,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用了相当长的篇幅描述打工者居所和她不得不住的一家小旅社的厕所和洗澡设备,她痛苦地只想中止采访,逃回家中,最后勉强铺了一层又一层的纸巾,强迫不想这件事才坐了下去。梁鸿还是在那种厕所环境里长大的人,一旦拥有过干净,就无法再对肮脏视而不见。

我也去过一些国家,当然多是在城市,是否有整洁的公厕是我对这个地方最深的印象。我不喜欢香港和纽约,尽管理解国际大都会寸土寸金,还是讨厌它们在公厕上的吝啬。香港有公厕,通常掩在非常隐蔽的地点,一扇和墙壁同色的门背后,没有任何标志,必须问路。纽约地铁里没有厕所,号称为了防止吸毒和恶性案件。街上更没有,要寻找昂贵酒店,如果在贵价地段,五星酒店大堂也可能没有卫生间,因此有人专门写了《纽约找厕所攻略》。这两个城市的商家也不甚友好,如果不在店里吃饭,基本上就不能用厕所,有的饭馆干脆门口写上此类告示。

另一个没有公厕的地方是印度,在我们的传说中,印度很脏,某些方面确实如此,据说他们在街道上便溺,女人随时蹲下,纱丽下蜿蜒出一条细细水线。我去了印度最穷的乡村,也去了大城市,但从没见过人当街撒尿,他们的路上并没有北京小马路上常见的人狗共存的粪便。机场和酒店卫生间里除了水管和小桶外,也为外国游客准备了手纸。在那里我用过最脏的厕所在一间学校里,但也并不比我们某些厕所更脏,起码人家知道上完厕所要冲水。

日本和欧洲当然没的挑,即使是乡村,一样一尘不染,田雨橙在这里定会开心地大笑。日本几乎所有的公厕都有洁身仪,就是不用纸,直接冲水吹干,如果放在我们这里,先不说会搞多脏,应该差不多都被用坏了作为摆设。

让孩子适当地吃些苦是正确的,但是令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一定要忍耐肮脏。仅仅是因为穷就不愿意收拾厕所不用洗澡吗?更多的还是生活习惯和素质问题,东南亚比我们更富裕吗?泰国、马来西亚或许是,老挝、柬埔寨的基础设施还不如中国吧,可就是比我们讲卫生。在我国,经常可以顺着臭味找到光光鲜鲜的大楼里的公厕,明明没有停水,有的人就是懒得按一下冲水按钮,那些地方是不可以称之为卫生间的,没有卫生可言。

要说中国人天生爱脏,我是不信的,西汉王族墓中尚且安装了水冲式厕所,以供死人不至于升了天还要便溺于道,西晋富翁石崇的厕所比富贵人家的卧室还要香喷喷。厕所文明除了代表物质文明,更代表着国民的精神文明,没有数量适当的洁净公厕,再富裕也不过是暴发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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