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昏鸦
《爱人坊》箴言:原来,处女才是最恶毒的女人。
每当我在洗澡后,都会长久地在镜子里打量那个赤裸的女人身体。她肤色雪白、眼似秋水,有着曼妙的胸、蛇一样的腰肢以及修长笔直的双腿。这样绝妙的女人构造,将会给男人们带来怎么样的杀伤与侵蚀?
我时常会幻想,结束我处女身体的将会是个怎样的男子?他长什么样子?有着怎样的人生阅历?他抽烟吗?眼神温暖吗?这些都是我迫切想知道的答案。
但是,自从我在决定做那件事的时候,这些就全变成了可笑恶毒的嘲讽。我开始无比地鄙视自己,原来,一直自认为超凡脱俗的我也难逃这世上最卑俗的转变。
是的,我决定将我的处女身卖个好价钱。给谁不是给呢?只要我能得到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原来,我是这样一个恶俗的女人。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知道宿舍里有俩姐妹在酒店里上班,她们私下里也曾不止一次地试图说服我,可我都拒绝了。虽然我很需要钱,可我不想以那样的方式挣钱。
渐渐的,她们对我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说我留着那处女之身做什么?等你30岁你依然是处女你就悲哀了;还说再美丽的花朵最后还不是一样枯萎,为什么不在绽放的过程中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
说心里话,我不是没有动心过,可我天生胆小,而且父亲从小教育我说,女孩子一定要自爱。有时看着她们穿着名牌的服装,背着价格不菲的包,我也很羡慕,可我从没有越雷池半步。
直到毕业前夕,她们再次私下里和我经过了长达三个多小时的谈话后,我才决定做那件事。
那是一件永远都无法启齿的事,可同学却说,她们也想做,只是她们已经失去了资格,言下之意就是她们已经不是处女了。
我从没有想过做那样一件龌龊的事还需要资格,甚至不知道需要我的那个男人的长相和背景。但我知道,我只需陪他一夜,而那一夜之后我的银行卡上将多出3万块钱。
那是一笔交易,我抢白同学说:“那你们可以做处女膜修复啊!”她们白我一眼异口同声地反驳我:“你以为所有的男人都是傻瓜啊?”
3万块钱对于我这样一个来自偏远地区的大学生来说,不但可以还清我读书时借的钱,还可以让多年下煤窑患上尘肺病的父亲去医院洗肺。
那夜,我久久无法入睡,躺在宿舍的床上,隔着窗帘望着朦胧的月光一次又一次地抚摸我的身体。当我的手指停留在我平坦而光滑的小腹上时,我流泪了,同学那句话再次在我耳边响起,其实她说的也没错,女人迟早会有第一次。
我从没有那样爱惜过自己的身体,我充满了怜爱般地让自己的手划过身体上每一个凸凹的部位,然后久久地停留在那里。
当莫名的悲哀侵袭我的时候,我紧紧地抱紧了自己含苞待放的胸。
没有人知道我那一夜的蜕变,也没有人知道我那一夜的挣扎,甚至没有人知道我那一夜的心路历程。
为了那一夜我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我买了第二天凌晨离开的车票,甚至把行李都寄存在了火车站,只要一结束,我一刻都不想停留。
在同学的引见下,我见到了那个男人,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想起了我的父亲。可我还是觉得他恶心,那一瞬间,我有种想逃离的冲动,如果不是同学在旁边,我想我一定会逃的。
人世间很多事,一旦你迈出了第一步,你就会由着惯性迈第二步。
那个炎热的七月的傍晚,我穿了棉布的长裙,由同学陪伴着上了那个男人的车。隔着车窗的玻璃,我凝望着道路两旁闪烁的霓虹灯,有一种赴死的感觉。
我知道那一刻在家乡的田野上一定可以看到如血的夕阳,可在都市里我除了林立的高楼和身边那个让我恶心的男人外,我什么都看不见。
当车停在一家高档酒店的门口时,我知道那个时刻很快就要来临了。我几乎情不自禁地夹紧了自己的双腿,仿佛有无形的东西试图进入我的身体。
我跟着那个男人,坐电梯一直上到十九楼,踏上铺着红地毯的走廊,然后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进了一间豪华包间。那男人很快就点好了菜,然后要了价格很昂贵的酒。
刚上第一道菜,又来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特别斯文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我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寒暄之后男人很自然地就坐下了,然后陪我一起来的两个同学向那男人介绍了我,他很有礼貌地握了下我的手。
席间,我只象征性地喝了一小杯的红酒,所以我很清醒。直到两个同学借故离开,我才感到害怕。我几乎是机械般地起身也要跟着走,可她们却向我使了个眼色,我这才忐忑地坐下。
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很快那个让我恶心的男人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地离开了。
之后,包间里只剩下了我和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他很亲切地叫着我的名字,让我陪他喝一杯。我羞涩地说我不会喝酒,他很随意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现在不会喝酒的女孩子很少了。
他没有勉强我,独自饮了那杯酒,然后意味深长地望着我,紧接着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抱进了怀里。虽然我清楚地知道那一刻迟早会来,可我没有想到会那么的快。
他长时间地搂抱着我,让我坐到他的怀里,我感受到了他的喘息和心跳。可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急迫,而是捧起我的脸,怜香惜玉般地吻了我的头发,然后是眼睛和鼻子。
当他的嘴唇轻轻地落在我的嘴唇上时,我甚至感到了美好。那是我的初吻,在他的亲吻下我抱紧了他的身体。
之后,我在男人的搀扶下进了另外一间房,那里有一张铺着洁白床单的大床。当我被他搂抱着倒在床上的那一刻,男人轻轻地问我,怕么?我羞涩地点了一下头。
整个过程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男人慢条斯理地解开我系在肩胛的裙带,嘴唇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脖子。
当我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时,我想到了待宰的羔羊,可他丝毫没有让我感觉到他是狼。他就那么由上而下地亲吻着我的肌肤,然后一双手爱抚着我,让我渐渐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
那过程十分的美好,伴随着身体的疼痛,我叫了一声,然后迎来的是男人暴风骤雨般的进攻。
之后,男人很享受地把我搂进怀里,我就那么幸福地依偎在他的肩头,回答他提出来的问题,最后男人说他要亲自开车送我去火车站。
男人在开车送我去火车站之前紧紧地抱了抱我,感觉告诉我他对我很满意,而我从内心深处对他竟然有种说不出的依恋。
离开酒店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密码箱,那分明是之前离开的那个让我感到恶心的男人留下的。
当他驾驶着车穿过快速路进入十字路口时,对面呼啸着驶来一辆开着大灯的大车。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和金属撞击的声音,我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我几乎是被固定在了病床上,除了呼吸和疼痛,我已经感觉不到我身体其他部位的存在。
医生说我能醒过来简直是个奇迹,之后我从他的嘴里得知开车送我的男人当场就死了,而且被撞得面目全非。
很快,病房里就进来一个半老徐娘,她充满仇恨地盯着我,追问我和死者是什么关系。直觉告诉我,她一定是死者的妻子,否则她不会以那样的口吻质问我。
我几乎不能做任何的解释,无论我做何解释都是多余,所以我惟一的办法就是装傻,没有谁会和一个被撞傻的女孩子计较。
女人显得十分的痛心,望着完全呆傻掉的我,几乎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女人喃喃地自言自语,他为什么在凌晨时去送你?他为什么在凌晨时去送你?
车祸后,我包里的那张车票依然完好无损,它证明我将踏上那列开往另外一个城市的列车。可在这之前我却坐在另外一个男人的车上,然后出了车祸。于是我和他的关系就成了一个谜,除了我没有人可以解开,可我已经“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
女人似乎在期待着我的清醒,给她解开那压在她心头的谜。她独自一个人守着我,等待着我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她哪里知道,从我苏醒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不再是我自己,我必须把那段灰色的记忆从我的脑海里抹去。
女人又在哭泣,她哽咽着说:“你究竟是他什么人?他竟然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我终于明白我之所以还活着,完全是在被撞的那一瞬间,男人打了一把方向盘,否则那个躺在殡仪馆里的人就是我。
那几天除了面对女人那张悲痛万分的脸,我还要面对警察,我完全被囚禁在医院的病床上,无法脱身。
警察告诉了我开车送我的男人的身份,人们经常能在电视上看到他那张家喻户晓的面孔。他是个身居要职的政府官员,可他却死了。
警察在事故车上找到了那个黑色的密码箱,他们说里面有50万元的现金,问是不是我的,我拼命地摇头。
我从未如此的害怕,那个人的妻子寸步不离地守着我,我知道一旦我恢复了记忆,等待我的将是无法预知的深渊。以她的能力,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让我消失。
警察说如果我不承认那钱是我的,就等于我在诬陷一个好人。他们还说,当然那钱也许真不是我的,可如果不是我的那会是谁的呢?
我除了摇头就是摇头,我相信警察说的话,他们说一定会调查清楚那钱的来路。
那个女人一次次地告诉我,她爱她的丈夫,还说他们是大学同学,她甚至坐在床前用回忆的方式给我讲了他们的爱情。她说他那时很腼腆,不爱说话,可学习却出奇的好,所以她很爱他。他们结婚之后不久,在她父亲的帮助下,他就走上了仕途,并且走到了今天。
她说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他会离开这座城到另外一座城市,那里有更适合他的位置在等着他。
她还告诉我,她的丈夫是一个特别廉洁的人,希望我不要诬陷他。她甚至原谅了我和他不正当的关系,但要我必须承认那钱是我的,否则他死不瞑目。
我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秘密,但我再清楚不过,我和那个黑色的密码箱都是作为礼物被他笑纳的。可如今他却死了,而作为被他笑纳的另外一份礼物的我却还活着。
整天躺在病床上,我有种被逼疯的感觉,女人几次哀求我,最后几乎跪下来求我。可我不能承认那钱是我的,我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学生,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一旦我承认了,我不知道即将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所以我依然让自己失忆,那是我惟一保护自己的方式。
警察的调查依然在继续,每天他们都会例行公事地来医院探望我,希望从我的嘴里得到他们想要的线索。
面对警察,我几乎没有任何表情,我不想努力地回忆起埋在心底的往事,我只想让那些不堪的往事永远从我的脑海里消失。
女人还是没有死心,她说看在他丈夫救我一命的份儿上,希望我承认那钱是我的。可我虽然感谢他救了我一命,但我没有理由承认那钱是我的,我真的不能。
让我感到蹊跷的是,几天后警察竟然说在某大街的监控录像里找到了我的身影,说当时我手里一直提着那个在车祸现场发现的黑色密码箱。
警察不断地引导着我去回忆,然后我的脑海里竟然真的出现了那样的场景。警察让我慢慢地回忆,说不要因为出了车祸就去诬陷一个好人。
第二天,警察又告诉我,他们在某条大街上找到了我那辆抛锚的车。然后据他们分析说,可能是我当时开着车赶往火车站,结果车开到半路就出了故障,于是我就在路边拦下了一辆车。而那辆车是凌晨从另外一座城市出差返回的,车主像雷锋一样载着我,在送我去火车站的途中却遭遇了车祸。
女人最后一次来医院只说了一句话,她说:“我知道你失去了记忆,我不怪你。”
我最后一次见女人是在法庭上,作为受害一方,我在警察的建议下起诉那辆被撞车辆的驾驶员和他的单位。
女人在法庭上大声地骂我没有良心,说她的丈夫是做好人好事,我不应该起诉他。
自始至终,我感到自己不过是一个傀儡,被某些人胁迫着前行,他们编写了这一场又一场的戏码去挽救男人的声名。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和证据成全了我,让我不但得到了那笔不属于我的50万,还拿到了一大笔赔偿金。
法庭审理结束的那天,男人终于暝目地被火化了。
多少年过去了,关于那段记忆却在我的脑海里无法泯灭,关于那个男人我更加怀念。
他不但给了我一个美好的开始,也给了我一个美好的结束。他用他的方式夺去了我的初夜,却又用他的声望成就了我后来的人生。
而那座城从我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没有勇气回去,因为那里不但埋葬了我的“记忆”,还埋葬着一个男人的“清白”。因为我知道即便我原原本本地讲出来,也未必有人会信,所以就权当我讲的是一个所谓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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