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块石头

文 Article_杜放光

球球不见了！

当儿子大惊失色地站在小院中心宣布这一发现时，一家人如同丢了魂儿一般，顿时心神不宁起来。老公闪电出击，大街小巷四处寻觅；儿子亮起青春期的粗犷音质，急切地呼唤着。留守家中的我心不在焉地做家务，心却随着燥热的夏风飘远了……

球球是一只小狗。三年前，大姐新厂开业，庆贺兼带儿子去玩。刚进大门，一个小小的“雪球”就迅速滚入眼帘，仔细看去，才发现竟是一只小狗，个子小小的，腰身胖胖的，绒毛白白的。我和儿子惊喜地走上前示好，它反倒冲着我们示威般地发出稚嫩的锐叫来，让人又好笑又好气。大姐见状忙说：“昨天从朋友家抱回来的，刚满月，娇贵得很。我正思量着厂里太忙，怕亏待了它，你若喜欢，抱走养吧！”

举家狂欢后，球球顺理成章地成了我们家庭的一员。自此，每每上街买菜，总忘不了买块鸡肝、猪肝回来，拌着松软馒头细细嚼了喂它。时光飞快流逝，球球的个头一天天见长，也胖了许多。

半岁之后，球球已表现出强烈的责任心。遇到陌生人来家，它总是拼了命地阻拦，那小小的酷酷的神情惹得客人忍俊不禁。婆婆怕它伤人，总会拿拐杖驱赶。时不时地，会打它几下。球球挨打后，很会告状。待我下班进了小院，它便忙不迭地上前迎我，然后掉头一路小跑冲到婆婆面前，连连吠叫。而后跑回我身边，再回头冲婆婆叫，反复再三。那样子似乎在说：“她打了我，她打了我！”看它一副委屈相，我少不了蹲下身子，抚慰它一番。

最难忘的，是球球那次生病。接连两天，它不吃不喝也不动，医生说它得了肠胃炎，伴随高烧。输液时，球球很乖，如听话的孩子，一连治疗5天，总算渐渐病愈，看它又开始蹦跳欢喜，纠结数日的心也逐渐舒展欢畅起来。

有段日子，我外出学习。十几天后回家，球球竟激动得不知所措。时而上前来拉拉裤脚，时而仰着头“哼唧”几声，时而围着我前后左右转着圈，小尾巴摇得差点没了章法……相比之下，家里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汉对我的热情可就逊色多了。

正沉浸于对球球的回忆中，儿子回来了，哭丧着脸。老公亦垂头丧气。小院里笼罩着死一般的寂静。

晚上，下雨了。儿子不安地在我身边走来过去：“妈，你说球球现在会在哪儿？有没有人照顾它？它会不会淋雨……”闻言，话未出，泪已流。

一连数天，寂寥如影随形。下班回家，推开大门，再没有了殷勤的小精灵热情迎来；做饭的时候，回头看去，再没有了乖乖的小可爱卧于厨房门口；出去倒垃圾，四下环顾，再没了颠颠的小身影跳跃左右。心，一下子空了。

不由得，想起三毛的《石头记》来。三毛曾经迷恋于在石头上作画。她可以一整天不吃不睡不说话，专注地对着一块石头冥想。于是，千古寂寞的石头都受了感动，一个个自我显现出隐藏的真面目来。可后来，三毛亲手绘制的彩石被工人无意中扔到垃圾车上运走了，肝肠寸断的她扑到海边一块大黑石头上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耳边却似乎有个声音在说：“不过是石头！不过是石头！”

或许，对别人来说，它的确只是块石头。可对于三毛来说，它被注入了真爱和痴情，从此有了生命，有了灵性。

事实上，石头如此，小狗亦如此，世间万物，又何尝不都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