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布拉克之战

2013-05-15 10:05袁因
新疆人文地理 2013年3期
关键词:布拉克福海尔德

袁因

萨尔布拉克是个惨烈的战场。

有记录可查的第一场战斗过去整整70年了。

新疆有相当多的地方名叫萨尔布拉克。这是一个哈萨克词语:萨尔,黄色之意;布拉克,泉水之意。因为新疆地理的广袤以及哈萨克族历史上的活动范围之广,使用其中一个词做地名的地方多得难以统计,比如霍城县的萨尔布拉克镇切特萨尔布拉克村,比如昭苏县的萨尔阔布乡库尔布拉克村;更如我们熟悉的伊力特故乡肖尔不拉克,以及张贤亮的小说和同名电影肖尔不拉克,还有刀郎唱过的肖尔不拉克,就是苦水的意思。不拉克、布拉克,仅仅是音译时使用汉字的不同。我们这里只说阿勒泰地区的萨尔布拉克。

阿勒泰地区至少有5个地方叫萨尔布拉克,有青河的,有福海的,有富蕴的,有哈巴河的,有吉木乃的。每个萨尔布拉克都有故事——黄色漫过的水浸淫了太多颠沛流离的辛酸。比如福海的萨尔布拉克,它是福海牧业的春秋牧场,处于额尔齐斯河以北、喀拉额尔齐斯河以西的地区,春季,整个福海的牲畜在这里停留后北上夏牧场;秋季,从夏牧场下来的牲畜在这里再次停留后,向南渡过额尔齐斯河转入准噶尔盆地的冬窝子。福海有30万头大小牲畜。这个提供饮水和接羔点的中转站每年因此有两次极为壮观的场面:牛羊仆仆而过,山间简易道路上卷起了漫天尘土。

但是关于富蕴萨尔布拉克的信息很少,除了金矿,再没有其他信息。这里离富蕴县城只有30千米,处于阿尔泰山南缘向准噶尔盆地过渡的丘陵地带,额尔齐斯河从它北面流过。这是1990年建成的中国第一座10万吨级低品位黄金堆浸矿山,除了矿业的专业报告,没有人写它,连一棵草也没有写过,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1941年,盛世才因为借款协约聘请了苏联矿业考察团来阿勒泰探矿,苏联先遣人员进入阿勒泰后,滥伐森林践踏草场,征用人力牛羊,富蕴县志说,“给曾受沙俄统治者横征暴敛、杀戮奴役之苦的哈萨克人以新的刺激”。这年6月6日,苏联考察团56人乘坐20多辆汽车打算进入可可托海,牧区风传盛世才将阿山割让给了苏联,暴动牧民在萨尔布拉克设伏杀死了苏方团长巴涅科夫“以及多人”,烧毁了那些汽车。苏联方面出动了空军、装甲兵和骑兵,与盛世才一起组织了5000人的军队进山清剿,最后以欺骗手段平息了暴动。

这是发生在萨尔布拉克的第一次战斗。网络上甚至个别书籍说,“苏方团长巴涅科夫遭匪帮杀害”,这是错误的说法。这个事件与最后的匪帮乌斯曼并无关系,应当是误解。

富蕴县志记载说,伏击战是在哈列里台吉、热哈提、哈里曼哈孜的率领下在萨尔布拉克的公路上进行的。在这个“萨尔布拉克”,苏联运送矿物的车队出可可托海翻乌恰沟出山后要在这里住一个晚上,这里设有食宿站。

1911年辛亥革命武昌首义成功,那年,哈萨克统治机构确立,分为王、公、贝子、台吉、乌库尔台、札楞、藏根七等。藏根是部落头目。热哈提是哈列里台吉之子,时任富蕴县副县长。

袭击事件发生后,盛世才派遣炮兵、装甲兵、摩托兵、机械化省军从东西两路紧逼,起义队伍进入可可托海东北群山周旋,“战斗十分激烈”。起义队伍组织起老猎人狙击省军。这种战斗小组叫“灭尔根”,一个叫木沙的人就至少击毙击伤了省军30人。“灭尔根”是个很传神的音译,神枪手的意思。

到10月,盛世才一边把起义队伍压缩到了喀拉额尔齐斯河两岸和萨尔布拉克一带,一边派他的岳父邱宗浚谈判,邱宗浚在萨尔布拉克诱骗了哈列里台吉父子一千人马,押往迪化关押起来,暴动领导人除了达列力汗通过苏联驻迪化领事馆跑到苏联,其他人在此后两年内基本上死于盛世才的监狱。

第二“批次”的萨尔布拉克血战发生在1946年到1947年期间。乌斯曼获得国民党大量军火支持后,多次从青河出发,途径阔克布拉克、萨尔布拉克抢劫福海、北屯,这种劫掠至少发生了3次,时间分别是1946年8月、1946年12月和1947年9月。关于这个期间的战斗没有详细的记录。福海县志说,1946年12月那次,乌斯曼部下贾米提汗带600多人劫掠福海、北屯一带,民族军阿山骑兵团一营4个连500多人驰援,团政委兼参谋长卡克木指挥战斗,战斗持续了5天,“民族军牺牲了30多人”。这个期间乌斯曼尽管有过把民族军打到苏联境内打到蒙古境内的“战绩”,但是他最终还是被彻底击溃,直到1951年被人民解放军剿灭。

第3次萨尔布拉克血战发生在1952年5月。

乌斯曼覆灭后,他的儿子谢尔德曼从著名的敦煌海子战斗中逃脱,在流窜中纠集乌斯曼旧部百人再次叛乱,匪势最盛时人数超过500,枪支超过200支。1952年5月中旬,谢尔德曼匪徒在萨尔布拉克伏击了驻军第二十团一支送马的分队,抢走军马,并在另外一个地方袭击了驻富蕴的第五军骑兵独立团一连,解放军伤亡情况未有记载。

谢尔德曼得手后,阿山军分区与北疆剿匪指挥部组成阿山剿匪指挥部,召集了1600军力。支前委员会紧急动员了至少2000匹马,在富蕴、福海、阿勒泰招募了超过百人的民夫。之后的几次战斗都发生在萨尔布拉克以北的库尔特山区和库卫山区,谢尔德曼残部潜逃进更北的深山,最后在剿匪部队的政治争取下,被围困在巴拉额尔齐斯河一带的谢尔德曼投降。

阿勒泰市志有一段记述剿匪部队劝降的文字:1952年9月,富蕴著名阿肯亦即民间诗人司马古勒,作为人民政府代表团成员参加了同谢尔德曼叛匪的谈判。谢尔德曼叛匪有多年从匪经历,并有一定战斗力,他们对人民解放军的战斗力缺乏认识,虽已穷途末路,但是仍然抱有幻想,不愿放下武器,谈判陷入僵局。这个时候,司马古勒弹起了冬不拉,唱到:就是这些枪,害得我们妻离子散,天各一方;就是这些枪,害得我们牛羊失落,到处流亡。今天,党对我们既往不咎,我们又为何犹豫彷惶……匪徒们放下武器,走下山来。

谢尔德曼投降后被安排在阿勒泰专区畜牧科任副科长,后来调任伊犁州畜牧局任副局长,一直在人民政府中工作到病逝。父子同为叛匪首领,选择不同,命运亦根本不同。哈萨克格言有云:父亲的赤子,也许是人民的敌人;人民的赤子,才是你的同胞。

第4次萨尔布拉克血战发生在1958年10月。

这次叛乱是由惯匪加米西提汗发动的,土匪超过300人,其中惯匪超过50人,有枪支20多支,马匹超过600。这是“战斗力”最为强悍的匪帮。9月28日,匪帮在可可托海杀害放马的公安战士一人,抢去各种枪支7支,连夜逃往喀拉通克沟,包围了公安农场,打死战士,放走犯人,抢走牧民的马50多匹。10月1日,又在可可托海袭击了解放军执勤小分队,“打死官兵23名,武工队员1名”,并抢劫商店、银行和两个合作社,抢走“大批”现金、物资和马匹。阿勒泰地委立即组成了富蕴县剿匪指挥部;10月5日,新疆军区副政委李铨、副参谋长任晨到达乌恰沟,组成剿指临时党委,统一领导富蕴剿匪。除了驻扎富蕴的公干三营负责清剿外,还从吐鲁番铁路工地调来骑兵第二团协助进剿。

富蕴县志说,10月6日,公安三营一连在石根特与土匪遭遇,双方展开激烈战斗,从中午一直持续到深夜,一连打败土匪多次冲锋,并在夜晚伏击毙伤匪徒数10人,余匪溃逃。7日,匪首加米西提汗率300多土匪窜至萨尔布拉克,企图全歼再次堵截的公安三营二连一班,但是一班所占的地形使得土匪不能逼近。当三连急驰增援而来时,匪徒逃走。1959年1月,山穷水尽的加米西提汗接受了解放军代表的劝降投降。

曹达诺夫·扎伊尔在回忆录中解释过民族军。他说,民族军,顾名思义,是一个具有多民族成分的部队,仅据步一团一个骑兵连的统计,全连百人中就有14个民族,他们分别是维吾尔、哈萨克、蒙古、锡伯、满、回、塔塔尔、乌孜别克、柯尔柯孜、俄罗斯等民族。一般来说,各民族战士之间的团结是好的,能相互尊重的,基本上没有发生过大的歧视现象。他还说,民族军中设有阿訇,专门从事该单位的宗教活动,一切有关宗教的问题和活动都由其亲自负责办理,在战争中牺牲的人都按照宗教礼节由阿訇来组织送葬。新疆和平解放前夕,民族军中的宗教活动已基本停止,民族军整编为五军后取消了内部各级宗教组织机构,其活动则完全停止。

2011年6月,奎屯——北屯铁路通车;现在正在东延富蕴,这段路程全长180千米。它的走向大致沿国道二一六北屯富蕴段东进,经萨尔布拉克金矿原有公路上行至喀拉通克沟出口,火车站离县城大约6千米。那个时候,谁在萨尔布拉克下车,看满目黄色,流凭吊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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