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2013-05-14 16:53
中国新闻周刊 2013年38期
关键词:鳄鱼吃货苏东坡

城事

河囧

文/上上签

我一直以为像我们这种家庭,理所当然吃的是大名鼎鼎的射阳大米,谁知那天无意中发现,米袋上的“射阳”二字,竟是“射阴”。虽然阴阳两个字写得高深莫辨,可下面标注的拼音却泄露了天机——SHEYIN。我妈知晓真相后,感情受到严重创伤,从此见到名牌,都要再三辨认。我家门口的馆子,卖点是金龙鱼放心油,我妈却火眼金睛地认出,那是“金龙油”,不是“金龙鱼”!

越是小店,货品越是丰富。“旺仔”牛奶的替身“旺子”牛奶很讨口彩。“脉动”变身“脉劫”,要是不小心买回家,还真是晦气。不过,再不吉利,也比不过“白事可乐”。“雪碧”“雲碧”,亲如一家。“康师傅”做得差了一点,就变成“康帅傅”。“五粮液”家族人丁兴旺,“三粮液”“七粮液”,甚至还有可怜巴巴的“丑粮液”。“麦肯基”不知道是麦大叔还是肯德基爷爷家的亲戚。“啃德起”是走亲民路线了。据说表亲最多的莫过于蓝色饼干家族,“奥利傲”“澳可乐”,还有失散在广东的兄弟“粤利粤”,另有跨界的表亲“奥克斯”……

服装行业是品牌最有玩转余地的领域。华伦天奴有200多个山寨版,古琦、范思哲的山寨版连很多明星都难以辨认,前赴后继地出糗。耐克的钩钩被各种修改,下面的那行标语也被不伦不类地改成“Just dont it!”。七匹狼最霸气的山寨版是“eight dogs”,商标上的狼也变成了嚣张的小狼狗。那天看到一张图片,大学食堂里惊现销魂的师兄背影,三叶草下的英文从“adidas”变成了“dasabi(谐音大傻逼)”。

据内行指点,最好改的商标是“老人头”“花花公子”“梦特娇”和“鳄鱼”。“老人头”的帽子可以各种款式,发型可以三七分或者中间秃,可以叼烟斗,或带着蒙娜丽莎式的微笑,最有想象力的一位艺术家成功地用道德经老子的头像注册了洋气的“老人头”商标。“花花公子”的那只兔子也有各种翻版:有长得像土拨鼠随时准备跳跃的,有两只兔耳朵化身翅膀变成一只鸟的,有酷似花花公子和流氓兔的混血的,有“中国风”成了一只小玉兔的,还有将兔耳朵变成人的两根手指做“Yeah”状的……“鳄鱼”也是一个神奇的品牌。嘴可朝左或朝右,或趴或坐,表情有的狰狞有的慈祥,有拟人化穿西装的,有变身忍者神龟的……

我家一个亲戚就注册过一个鳄鱼品牌。据他介绍,受“流得滑”修改液和“泻停封”止泻药的启发,他把网络热词“囧”变形成了鳄鱼的形状,还是一只生态鳄鱼,名叫“河囧”。

世说

吃货苏东坡

文/杨雷

会吃而不会做,或者不愿意做,那不是真正的吃货。苏东坡不同,他热爱美食,也热爱厨房,属于“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写得文章”的新好男人。

“浄洗铛,少着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足时他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这首名为《猪肉颂》的打油诗现在看起来有点雷人,它的作者就是大名鼎鼎的苏大学士。虽然文采和《赤壁赋》相差甚远,但是完全也可以在烹饪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古往今来,爱吃猪肉的文人墨客数不胜数,但就算诗仙李白,也只写过“玉盘珍羞直万钱”,有谁肯低下身段为猪肉写一首诗?没有。从这点来说,《猪肉颂》应该青史留名。

传说苏东坡以龙图阁学士知杭州,疏浚西湖,老百姓为了答谢他,送来许多猪肉美酒。他让厨师将猪肉烧好后,连酒一起送给百姓,厨师把“连酒一起送”错领会成“连酒一起烧”,烧成了带有酒味的红烧肉,“东坡肉”遂广为流传,成为杭州名菜。此肉色泽鲜亮,带有酒香,肥而不腻,酥烂而形不碎,深受吃货们的喜爱。

苏东坡不仅爱吃猪肉,还爱吃别的肉。“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河豚上来,自不仅仅是为了观赏,而是要大快朵颐。他贬谪海南时,“五日一见花猪肉,十日一遇黄鸡粥”。不光猪肉鸡肉,还“荐以熏鼠烧蝙蝠”。反正是有什么吃什么,深具吃货的冒险精神。

海南盛产牡蛎。苏东坡写道:“海蛮献蚝,剖之,得数升,肉与浆入与酒并煮,食之甚美,未始有也。”吃过之后,还跟友人开玩笑说:“每戒过子慎勿说,恐北方君子闻之,争欲东坡所为,求谪海南,分我此美也。”

作为一个资深吃货,又怎么少得了美酒相伴?苏东坡不仅爱酒,还是一个造酒实验师。在海南,他用南方的稻米作原料,用北方的小麦面粉作酒曲,经过一段时间鼓捣,竟然酿出一大坛子美酒。他尝后大喜,特地作文《黍麦说》以记之。

他说,这酿酒啊,也跟人一样,原料和酒曲需要阴阳调和。水稻出穗下垂,属阴,小麦出穗上挺,属阳。南方的小麦阳气不足,北方的水稻阴气不足。而他的酒兼取两地材料所长,阴阳调和,所以才这么好喝。这个,不管您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浮生

点赞模式

文/阿花

过了一个兵荒马乱的十一长假。首先是,堂姐带着儿子突然来了北京。他们决定得太晚,只买到硬座票,因为是第一次出川,一路上没敢下车。我以前读大学时坐火车,总是会在宝鸡车站买半只烧鸡,在三门峡买两块钱一碗的小米粥。到秦岭站的时候总是半夜,我喜欢从卧铺上爬起来,站在车厢与车厢交接的窗口往外望,昏黄的灯光下有影影绰绰的群山。回卧铺的时候有点饿了,我从包里拿出一包遛洋狗牛肉干,坐在床上慢吞吞地吃完。好像不这样,就没有走完一个完整的旅程似的。

到北京的第二天,我带他们去了故宫,漫天都是灰霾,怎么拍照都显得脸色阴暗。我一路抱怨。即使每个角落都喧扰不堪,故宫却还是一个阴冷恐怖的地方,溥仪和婉容的婚房里乌漆嘛黑,只有一铺硬邦邦的炕。从乾清宫到翊坤宫,每一把椅子看起来都坐着腰疼,而没有沙发的人生是不值得一过的人生。

他们兴冲冲进了珍宝馆,我号称要省10块钱门票,就在外面的小卖铺吃了一碗32块的牛肉面,再加一杯6块钱的淡得出奇的豆浆。吃饱之后,我突然为自己的挑剔刻薄感到羞愧,好像不如此无以证明自己生活在这个城市。我想起多年以前,自己第一次到北京,怯生生地走进一家麦当劳吃早餐,等了15分钟才明白,这里是不会有人送菜单上来的。

过了几天,我父母也来了。我成功把自己调整到了点赞模式。我带着这两拨人去灰蒙蒙的北海,划一艘做成荷花式样的电瓶船,对着根本看不清楚的白塔猛烈拍照,又逼着10岁的小外甥应景地唱“让我们荡起双桨”——即使迎面根本没有吹来凉爽的风。我们去烟袋斜街,买其实哪里都可以买到的小饰品和北京特产。反正所有的此时此刻都需要证据,我为什么不能用10块钱一根的绿松石手链或者一斤难吃得要死的驴打滚加茯苓饼来证明呢?

堂姐走了之后,我带着爸妈在刮七级大风那天去了圆明园。我穿着高跟鞋走在西洋楼遗址凹凸不平的石块上,我妈偷偷问我:这么大的地方都建了,怎么就不把路上的石头挖了修修路呢?

我在任何地方都替他们拍照,以便他们每天回家后能发到自己的QQ空间,然后等着在家乡的朋友们点个赞。就像多年前没有遛洋狗牛肉干的旅程是不完整的,如今,没有他人的眼光,也已经不再是一个完整的旅程。

我下定决心要竭尽全力热烈拥抱他人的生活,四处点赞,不管对着一顿巴黎晚餐,还是一盘看起来非常可疑的自制红烧肉。每个人的人生其实都四处漏风,一个点赞也许就是一块一厘米见方的补丁,重重叠叠起来,我们才不至衣衫褴褛走在这条无可逃避的漫漫长路上吧。

流年

粪土当年万元户

文/土坷垃

小时候喜欢读书,但是那时候家里的“藏书”并不丰富,只有一本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流落到我家的连环画。这本书可谓命运多舛:先是被我翻来覆去地看,一直看到完全散了架;然后被一页页地撕下来擦了屁股,扔在厕所里;最后连粪水一起,被我爸爸挑出去浇了地,总算完成了其最后的使命,真正实现从精神食粮到物质食粮的转变。

没有书了,我便想方设法“搞”些来看,但“搞”得不好就会有点风险。不过还是比孔乙己的命运好多了,乡亲们没有谁会太为难一个爱看书的小孩。有时候一时“搞”不到,就会闹饥荒,有段时间竟发展到地上有一张烂纸我也会捡起来看一看的程度。

当所有能搞到的书都看完、连学校发的那些课本都可以背下来的时候,我开始逃课,成天上树掏鸟窝,下河摸乌龟,或指挥我的蝌蚪兵横渡“海峡”。为了贯彻毛主席“粪土当年万户侯”的精神,我带着一帮孩子跑到村长家,把村长的院子当厕所上了——谁让村长是我们村唯一的万元户呢——直把村子里搅得鸡飞狗跳、天怒人怨,最后被我爸爸关了禁闭。

在黑屋子里,我常常浮想联翩。我设想,如果有鬼子端着三八大盖、满口“八嘎”地逼着我给他们带路,我会不会吓得尿了裤子,不能像王二小那样,成功把鬼子带进八路军的包围圈?狼牙山五壮士跳崖后,有两位运气好,被半山腰的树枝挂住,我一度对此场景十分神往,想象清风徐来,我衣袂飘飘,潇洒如飞天姐姐……

事实证明,禁闭之法还是有效的,我再也没有机会去干那些“鸡鸣狗盗”的事了,人也变得有些深沉——那时候叫做“蔫坏”。对我来说,上学唯一的好处是班上总有小朋友会带一些课外书来,在老师和家长的严格监管之下,这些书只能像地下党送情报一样秘密传播。书传到我手里的时候,经常已变得满身污垢、面目狰狞,但我仍然会像见到老朋友一样,感到一种真切的快乐。我拿到书之后,放学也不回家,非要找个地方把书看完才行。我经常在皎洁的月光下,躲在草丛里,如饥似渴地啃着书,任凭亲人们焦急的呼喊声在晚风中飘荡。

每个人都会有一个五色斑斓的童年,而我的童年就像老照片一样有些发灰,幸好有这些课外书,为之抹上了几分亮色。

猜你喜欢
鳄鱼吃货苏东坡
妙语尝酒肉
苏东坡问路
千年英雄苏东坡
鳄鱼
苏东坡学无止境
鳄鱼
鳄鱼为什么哭
有一种病叫“吃货症”
“吃货”的奖赏
“吃货”的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