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佳欢
当下,中国电视业界的竞争日趋白热化,购买海外热播节目版权、原创本土综艺节目、制作新剧、翻拍旧剧几乎所有电视台都在考虑如何脱颖而出。面对网络对年轻受众的分流以及人们收视习惯和审美趣味的改变,无论电视内容制作商还是卫视渠道都必须以变求生。
1月26日,上海世博园区奔驰文化中心的演播厅里挤满了摄像机。闪烁的舞台大灯照在陈小春、杨丽萍和金星的脸上,作为舞蹈类选秀节目《舞林争霸》的评委,他们正疲惫地紧盯着台上的舞者。
跟随舞者退场,穿过一个杂乱的化妆通道上楼,又有一个更大的演播厅。这里是《中国达人秀》总决赛的排练场地,气氛似乎更为紧张。
这几天,灿星制作的宣传总监陆伟就这样奔波于楼上楼下。两档自己公司的节目同时录制,对于这家隶属于星空传媒的电视节目制作公司来说还是头一次。工作人员向《中国新闻周刊》形容,自己“全年无休”。灿星的主要领导团队来自于东方卫视。他们基本经历了国内娱乐节目在内容制作方面摸索发展的全过程。
作为2012年最火节目《中国好声音》的内容提供商,灿星制作在2013年将制作五档大型真人秀节目,其中有两档的合作对象是央视。
给灿星团队带来第一次冲击的是2010年一对卖鸭脖子的“达人夫妻”。
在2010年《中国达人秀》的录制现场,一个穿卡通猪服装的男人在舞台上滚来滚去,表演“宰猪”,遭到全场哄笑并被很快叫停。但此时,他说出想为妻子买一套卡拉OK设备的微小愿望。在妻子表演后,两人竟然得到三个“YES”,破例晋级。
在一旁观看节目录制的陆伟竟然没忍住眼泪,因为“平时根本不会正眼看”的两个“升斗小民”居然“迸发出那种能量”,而且竟然全不在节目方的设计范围内。
“我们原来太高高在上了,”陆伟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我们从事电视行业这么多年,什么故事没听过?你会觉得把故事装进一些套子就满足了。但真人秀节目不允许你装套子。当你发现所有东西都是真实发生时,你会发现你太浅薄了。”
最初接触“达人秀”的版权方时,灿星现在的团队还未从东方卫视独立出来,东方卫视对是否引进该节目曾有过一次非常激烈的争论。《达人秀》一季的版权费30万美元,这个价钱足够买一个小节目播一整年。反对意见认为,明星来了都不一定有收视率,一档由老百姓充当主角的节目怎么会有收视率?更重要的是,当时其他卫视已经出现了一些“类达人秀”节目,收视率并不高。
但陆伟等赞成派则认为,传统的明星综艺节目已经很难再有爆发性的吸引力,而且《达人秀》在全世界的成功一定有其道理,不妨拿过来“学习一下”。更何况某品牌已经为《达人秀》的全球版本进行了冠名。
他们决定尝试一下。但从传统综艺节目出来的制作团队很快遭遇了一系列问题:外方提出了一系列“不可理解”的要求。在他们开出的单子里,整个团队竟然需要五百人。而当时最成功的中国节目团队也就几十个人。
外方的条件还包括,所有评委、选手都要单机跟拍。“原先我们再大型的晚会,场内的机位最多也只有十几个,他们一来就是28个机位。”陆伟说。这样会产生大量的废镜头。
更颠覆中国制作团队习惯的是,“导演式”的拍法变成了“纪录式”。不管是晚会还是相亲类节目,中国传统综艺节目都是有预设的。中方导演喜欢跟选手聊天,帮他们做事先判断,替他们决定在场上跟评委怎么说;就连一个简单的选手进场,导演都会让选手先不带机器走上十遍,选定一个合适的姿势,再开机拍摄。而国外团队要求严禁跟选手聊天。选手哪怕走得歪歪扭扭也绝不纠正。
中方不断因此跟外方产生争论。他们觉得“老外太笨,一定要四五个人干四五个人的活,而中国一个人就能顶四五个人。”但最后,中国团队决定按照国外同行的方式尝试一次:如果不按老外说的做,花那么多钱干吗呢?
“以前我们购买过国外的版权,但从来没有购买过真人秀节目,或者说从来没有组建起这么一个庞大的团队、不折不扣按照国外的标准来执行。”陆伟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按照外方标准实行后,别说观众不知道舞台上将要发生什么,就连导演组都不知道。多个单机跟拍果然造成了极多“废料”,但大风险也带来了大惊喜。
《达人秀》第一季的收视率基本稳定在2%,这让很多电视台、制作公司开始对传统综艺节目做法和海外节目版权国内落地有了全新认知。一些业内人士甚至由此把2010年称为“版权元年”或“版权模式的启蒙年”。
机位多少、进场环节、单机记录、剪辑要点真人秀节目的制作规范大都在原版权方提供的一套“宝典”内。而在经过每一个国家相应的本土化改造后,都会有新的东西写进“宝典”。
中国版《达人秀》的两点创新最终也写入了“宝典”:采用媒体评审团投票而非场外短信投票以及更加注重讲述选手才艺背后的情感故事。
英国和美国的达人秀节目更在意天才创意和设计,可灿星并不指望来自中国乡村的一个农民能创作出一档很炫的电光舞,因为各国民众的受教育程度、接触世界外来文化的能力不同。中国制作方觉得更容易讲述的是:达人们做这些表演的目的。灿星制作总裁田明对此有过总结:“这档节目不是为了要震撼你,而是为了要感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