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背后的性学

有一部美剧，一方面正在被许多人追看，另一方面也被一些人嘲讽。从今年9月开始在美国播出的电视剧《性爱大师》，通过互联网几乎同时在中国观众中传播，从它的境遇可以看出，性学迄今仍是一个备受争议的领域。也可以想象，该剧主人公、美国性学大师威廉姆斯·马斯特斯和弗吉尼亚·约翰逊半个世纪前所做的工作的确具有很强的挑战性。无论是《性爱大师》的播出，还是约翰逊的去世（今年7月24日，享年88岁），这一对惊世骇俗的性学研究者及其工作，近期都引起了美国媒体的重新关注。

马斯特斯和约翰逊以《人类性反应》（1966年）和《人类性功能障碍》（1970年）这两本融汇了实验室与临床实践经验的书，奠定了他们在世界性学界的地位。两个人从雇佣关系到工作伙伴；从情人到夫妻；最后，年长约翰逊20多岁的马斯特斯年老体衰以后提出离异，给了妻子约翰逊继续寻求“性福”的机会。电视剧《性爱大师》正是基于这对真实人物的故事而展开的。

马斯特斯在1938年刚大学毕业时就对性行为研究产生了兴趣，但他的导师出于对这一特殊学科的顾虑而劝告他，“等一下，等你成熟了，等你在性科学以外的领域里取得相当的声誉后再加以考虑”。

1954年，时年38岁的马斯特斯已是一名杰出的妇产科教授，获准在大学医院主持妇产科研究。此时，他谨慎地迈出了第一步，设立了生殖生物学研究室。他从走访和调查妓女开始了自己探险般的研究生涯。其后，有关他征募志愿受试者的消息传开之后，许多男女纷纷报名要求参加，虽然报酬微不足道，但他还是挑选到足够数量的身体健康、有表达能力、能在性实验过程中详细报告所产生的体验和感觉的志愿者。

到了1956年，马斯特斯越来越感到只有通过男女研究人员的密切合作，融合两性的知识、印象、观察和感觉，才能对实际发生的性行为的细节作出客观公正的评价和研究。于是他开始主动寻求女合作人。最终，他找到学过音乐和社会学、做过广告和管理研究、还有商业写作经验的约翰逊作为研究伙伴，之后两人结成夫妻，在这项极富冒险性的事业中携手。

马斯特斯和约翰逊对活灵活现的男男女女进行了细致的研究，包括独身的、结婚的、未婚的、异性恋的与同性恋的。他们研究了382名女性和312名男性受试者各种方式的性行为和所达到的上万次性高潮，并使用各种精密的仪器对各种性反应过程进行了详细记录。他们在研究中采用应变计测量阴茎周长的变化；使用内置照相机的透明塑料阴茎模拟物来观察阴道壁的各种变化；测量在性交、手淫、模拟性交三种性活动方式中的心率、呼吸、血压、肌肉收缩等基本生理变化。由于这些研究不像过去那样只记录受试者的主观叙述，所以他们得到的资料更具科学性和客观性。

他们冒着种种风险，发表了一篇篇性研究报告，对学术界不断产生冲击，也使人们的性观念发生了重大改变：提出了人类性反应的四阶段划分法，从而使全世界对性反应的描述有了共同语言；纠正了弗洛伊德关于妇女反应高潮分为“阴蒂高潮”和“阴道高潮”两种类型并极力贬低“阴蒂高潮”的错误认识；修正了阳萎的精神病说；推翻了月经期不能性交的禁忌；肯定了各种正常的性交方式；认识到手淫并非有害；延长了人类参与性活动的年龄……

在两位“性爱大师”研究的基础上，从上世纪中期以后，人们开始愿意公开讨论性问题；充分肯定性对婚姻的重要作用；夫妇同时接受性治疗；大多数西方医学院设置了有关性行为课程。

1966年，二人根据自己长期、系统研究的结果，出版了《人类性反应》一书。这本轰动世界的性实验室研究成果，被认为是人类性研究从黑暗走向黎明的一颗启明星。

《人类性反应》一书出版时正值我国十年动乱的开始，对于中国而言，那简直是另一个星球的话题。改革开放以后，世界上一些性学名著开始介绍给国内读者，其中包括《性学三论》（弗洛伊德）、《性心理学》（霭理斯）等，但作为更新近的性学名著，《人类性反应》并没有被中国读者所认识。1989年，当时在国家计生委科研所工作的我和几位同事一起翻译了这本书，并由知识出版社出版。但是，这本经典的性学学术著作似乎生不逢时，在当时特殊的氛围下，该书出版后不久就自行消失，没有人再关注过它。

美剧《性爱大师》近期的播出让人们重新提起性学史上的两个重要人物。对于他们的个人故事和工作，在半个世纪后的今天，仍是各人有各人的“观感”。

马晓年

（作者系中国性学会副理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