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面具

马奕彦

失业已久的詹姆斯好不容易找了份当“蜘蛛人”的工作。这天，他在为一座大厦清洁玻璃幕墙时，由于高空作业保险绳断裂，意外从三楼处滚落了。

万幸的是，当时只是头皮一点点擦伤，詹姆斯比谁都明白，自己根本不碍事。于是他爬起来想继续干活，谁知却有人拉住詹姆斯说：“不，你应该上医院。”

那人其实是老板，他是来看看活儿干得怎样的，恰巧就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幕险情。“老板，我不碍事，用不着去医院。”詹姆斯婉言谢绝了老板的好意。但老板劝解道：“年轻人，工作明天可以再干，身体垮了可什么都做不了啊。”

噢，老板的确说得很在理呀。詹姆斯放弃了完成工作的念头，就上了老板的车一同到了医院。在医院里，老板特别吩咐了医生，要好好关照詹姆斯。于是，经过各种项目的反复检查后，他又被送进了核磁共振成像室进行详细扫描，结果一切正常。松了口气的詹姆斯急着要离开医院，但老板又拉住他：“年轻人，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住院观察几天再走不迟吧。”

已经被各项检查折腾得够呛的詹姆斯有点烦了，摆摆手执意说：“不，我不想呆在这鬼地方。”

“难道你不想要一笔赔偿金了吗？”老板一面说，一面盯着詹姆斯的眼睛。

“什么？赔偿金？”詹姆斯茫然的眼神闪过一丝惊异。

“是的，年轻人，你是我们清洁公司的优秀雇员，发生了工伤事故，你就应该得到一笔赔偿金。”

啊……这，老板为什么总是主动承但责任呢？再者，公司又没有为员工办理高额的保险，出了事故也只能由公司财务买单，他难道就不想撇得干干净净吗？太反常了吧？

天哪，还是我的脑子真的被摔糊涂了吗？如果不是这样，那老板为什么会这样诚实善良呢？困惑不已的詹姆斯想了想后，嘴里支吾出一句话：“嗯，好吧，那我该怎么做？”

老板说：“我看这样好了，为了让公司给你一大笔赔偿金，你干脆住进ICU……”

很快，老板就带着老板娘来医院看望詹姆斯了。在重症监护室里，全身插满管子，紧闭双目的詹姆斯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如此这般的悲惨情形，着实让大吃一惊的老板娘失声尖叫了起来：“我的天那，上帝啊，他怎么伤得这样严重啊！”

哦，老板娘来看他了，听声音似乎对病床上保持一动不动的詹姆斯的伤情非常关切。随即，詹姆斯听到老板的声音：“是的，是我没有好好管理，安全措施没做到位，真是害了这个年轻人，都是我的错，我很抱歉！只是，这个昏迷不醒的年轻人，伤情非常严重，医生诊断说，呈植物人状态的年轻人可能要3个月后才苏醒。”

“天哪，还要三个月，那得花多少钱哪！”老板娘又吃惊地尖叫了起来。老板说：“你看，这是目前最先进设备的24小时全护的重症监护室，当然花销巨大……”

我的天哪，像木乃伊躺着实在很不好受。詹姆斯好不容易等喋喋不休的老板娘离开了病房后，便一骨碌坐了起来， 自己拔掉所有管子，然后对刚送走夫人回到病房的老板诉苦着：“天哪，太难受了，难道我真的要像个植物人在重症监护室躺上三个月吗？”老板笑了笑安慰他说：“年轻人，当然不是了，等会儿就转到普通病房，你想溜达就溜达，权当着免费住旅馆好了……”

一转眼住院3个月了，詹姆斯以为游戏可以结束了，不料老板拦住他：“不，别着急嘛，为了得到更丰厚的赔偿款，还是继续装植物人吧。”

詹姆斯听了，有点不乐意，这个老板太奇怪了，怎么不替自己公司的利益考虑呢？为什么老板娘那么关心花销的问题，而老板则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呢？难道这当中另有隐情吗？转而一想，管它呢，也许是我真的遇上了一个大善人了，他可怜我，想帮我。算了，不琢磨了，反正不用自己掏钱，又省下了房租费而且自己也似乎住习惯了。另外，这医院里的美女护士很多，经常可以调调情什么的，日子倒不会很无聊的。于是按照老板的意思，他又一次伪装植物人，被安排住进了24小时全护的重症监护室摆摆样子，因为老板娘要再度来探视。

果然，老板又陪着老板娘来了。他们穿着隔离服走进了重症监护室。见詹姆斯依旧“昏迷不醒”，非常失望的老板娘，失声尖叫着又提到了高昂医药费的事。这病床上的詹姆斯听着听着突然难受了起来，他不是替倒霉的老板娘难过，他不巧的是这时候尿急了，实在憋得慌啊，可是，老板娘还在旁边， 自己又不敢“醒”过来上卫生间，怎么办噢。最后没办法了，詹姆斯做出来一个从没做过的超常规举动：那就是只好直接撒在白色的床单上了。

闻到尿骚味的老板发现后，立即对老板娘说：“看看，这个年轻人多可怜哪，不但头脑摔坏了，这大小便失禁了自己都没有知觉。”这老板娘一看，停住了喋喋不休的经济帐，也觉得年轻人惨不忍睹。扼腕叹息一番后她想到了什么便嚷嚷着：“对了，护士小姐怎么忘了给没知觉的病人插上导尿管呢，不行，护理费算得那么贵，可不能偷懒，护士小姐啊，快过来查看哪……”

老板娘走后，不慎尿了裤子的詹姆斯又回到普通病房，继续打发着以医院为家的另类生活。按老板的话说，这是在“泡医吧”，享受免费“医疗”的福利好时光呢！

转眼詹姆斯在医院二年了。在这期间，大约每3个月一次，老板就陪着老板娘来医院看望詹姆斯。见詹姆斯总是呈植物人状态，回去后，老板娘终于忍无可忍了：“天哪，不能这样没完没了的给付医疗费呀，这样下去会跨掉的。”她决定将经济大权从丈夫手里收回，她不再相信这个窝窝囊囊的男人。她立即咨询律师商量应对之策，可是律师在调查后很遗憾地对她说，两年来，为了给年轻人治病，她的丈夫已经将家里的银行存款花光了，后来清洁公司也卖掉了……“天哪，清洁公司也卖掉了？这可是我父亲留给我唯一的遗产哪！呜呜呜……”她禁不住号淘起来。一旁的丈夫低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呐呐道：“亲爱的，我很抱歉，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那个年轻人实在太可怜了。”

她对丈夫大发雷霆道：“瞧瞧你干的好事，你是怎样当老板的，天哪，家当都被你这个窝囊废丈夫败光了，我就不可怜吗？”呜呜呜。

见太太那样悲伤，这当老板的表现出愧疚万分，停了几分钟后，他惶恐不安说：“对不起，亲爱的，有件事不得不告诉你，由于医院催缴巨额医疗费，没退路了，只好将这栋房子也抵押了。”

“什么，房子都典当了？天哪！”老板娘瞪圆眼珠子，披头散发气得快要发狂了。她暴怒道：“你是个全世界最蠢的蠢驴和可恶的混蛋，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正如老板所预想的一样，上门女婿的他被妻子抛弃了。不过，他一点也不紧张，这两年来，利用医院里那个伪装植物人，蒙在鼓里的傻小子的“默契”配合，以及暗中疏通医院相关人员，他已经将家里的所有存款，股票，清洁公司，还有这栋房子通通变相的转到自己的名下了，也就是说，他已经从一个穷光蛋的挂名老板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富翁，而那个主动提出离婚的，总是骂他是吃软饭的太太，则是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婆变成了一无所有的怨妇了。哈哈哈，老板惬意地品尝着白兰地，爆发出一阵阵开怀大笑。

接下来，该好好收拾泡在医院里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了。哼。

这不，詹姆斯正在玩手掌机游戏的时候，老板进来了。

条件反射的詹姆斯赶紧问老板，是不是又要到重症监护室摆PS表演僵尸游戏了？

“不不，游戏结束了，我已经干净利落的办理了出院手续，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从医院滚蛋了！”

“可以滚蛋了，哦太好了，我也实在呆够了。”詹姆斯很兴奋，心里想着，终于熬出头了，很快就可以拿到一大笔超乎想象的赔偿金了。嘿嘿。

然而老板却翻脸说：“年轻人，想都别想，为了‘医治你，公司破产了，那笔款子泡汤了。”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詹姆斯急得跳了起来。

“冷静点，年轻人，这是千真万确，你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吧！ ”

“你说什么呢，什么滚不滚的？”气急败坏的詹姆斯怒道，“不，我这个植物人已经在医院呆了两年了，天哪，我已经白白浪费了两年的青春时光！你得补偿我！”

“闭嘴。”老板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你说自己是植物人，这简直是超级笑话，瞧瞧，这天底下有谁见过植物人会这样一会儿大吵大闹，一会儿自怜自艾了吗？你也不用脑子想想！”

“什么？”詹姆斯顿时目瞪口呆了，“这，这……”

“哼，年轻人，谁叫你讹诈，你应该为自己今天的行为感到羞愧！”老板冷冷道。

“不，我没有讹诈！”詹姆斯声嘶力竭地辩解着。

老板摇摇头，从上衣口袋取下一支类似钢笔的东西，在詹姆斯面前晃了晃冷冷道：“喏，这是针孔摄像头，已经将你在医院里假装植物人的表演真实的记录了下来了。哼，我好心好意送你到医院，忙前忙后的，让你住进最昂贵的ICU……不料时至今日，你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反而讹诈我诬告我的不是。哼，居然你这样毫无人性，那我不但要请最好的律师起诉你敲诈勒索罪，还要找回这两年来在医院里所有的花销。”

啊……詹姆斯快崩溃了：“天哪，我放弃索要赔偿金了，行行好，放过我吧！

不依不饶的老板又板着脸恐吓说：“对了，我还要外加一份民事诉状，让你赔偿我一千万元精神损失费……”

（责编：丹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