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方向

马涛

曹婷头也不抬地说：“杜韬，快来看看，这年头，网上真是什么事都有！”

杜韬凑过去，在电脑屏幕上看到了一个网名叫齐鉴的人发的帖子：我儿子致致有一个相爱的女友，可惜在两年前因车祸去世了。致致承受不了打击，患上了抑郁症。为了拯救儿子，现征容貌、身材与他去世女友相似的女孩，帮他打开心结。只要求陪他聊聊天，报酬随你开。

“征容貌、身材相似的女孩，怎么也不贴张照片？”杜韬嘟嚷了一句，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盯着曹婷打量起来。

曹婷感觉到了一丝异常，抬起头，狠狠地瞪着杜韬说：“干吗？别打我的主意啊！你是不是想出人头地想疯了？”

的确，杜韬从小就想出人头地，可命运不济，加上缺乏有钱有势的家庭背景，大学毕业后，只能在企业里做个小职员。有一阵子，杜韬在工作之余，一连兼了几份职，可报酬加起来还是杯水车薪。曹婷见杜韬累得像散了架，就死活不让他去兼职。她说，只要你好好爱我，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曹婷越是这么说，杜韬就越是想给她幸福的生活。杜韬辞了职，用全部积蓄开了一家加盟店，准备大干一场。杜韬信誓旦旦地对曹婷说：“在婚期来临之前，我一定会赚到大钱的，我要给你一个最隆重最豪华的婚礼！”曹婷淡然一笑：“有你这份心，就已经够了。”

三个月过去了，杜韬店里的生意依然很清淡，远没有商家宣传的那么红火。随着婚期的临近，杜韬忐忑不安，他是多么不想在曹婷面前食言啊！曹婷不断地安慰杜韬，为了替他省钱，她还到网上去淘结婚用的便宜货。没想到，今天她竟淘来这么一个帖子！

杜韬一把拉过曹婷，热吻贴到了她粉嫩的脸上。在她耳边呢喃：“亲爱的，我哪敢打你的主意啊？爱你都还爱不过来呢！”

他们滚倒在床上，曹婷一如既往地柔情似水，在杜韬身下娇声呻吟，杜韬却有点集中不了精神，那个帖子在杜韬脑际怎么也挥之不去：到底是不是真的？报酬随你开？可见那个齐鉴不是一般人。父母为了孩子，总是会不惜血本的。杜韬心想，陪一个病人聊聊天，既做了好事，又可以获利，何乐而不为呢？趁曹婷在怀里睡去，杜韬轻轻起了床，偷偷打开电脑，找到了那个帖子。犹豫了几秒，他把曹婷的照片发了过去。

帖子的事，曹婷第二天就忘了，她的心思全在婚事上。杜韬趁她不在时打开邮箱，见到了齐鉴的一封邮件。杜韬搓了搓手，有点激动地点开了来信。

信上说：“真没想到，你女友跟我儿子的去世女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希望能马上见到你，只要能治好儿子的病，就是倾家荡产，我也在所不惜。”

杜韬不由得兴奋起来，吹了一声口哨，打了个响指，身体后仰靠在了椅背上。突然，杜韬发现曹婷就站在身后，铁青着脸。杜韬尴尬地笑道：“我只是出于好奇，发着玩的。”

曹婷很生气，她原本就对爱情有心理阴影。她父亲在她3岁时，和公司老总的千金好上了，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她们母女。从此，母女俩含辛茹苦地生活。曹婷恨父亲，恨所有负心人，经常怀疑爱情。

关于曹婷的父亲，曹婷从来不说，杜韬也没敢问，对未来岳父的情况杜韬一无所知，未来岳母杜韬也从未见过，因为在他认识曹婷之前，她就积劳成疾，早早去世了。

杜韬不想出卖曹婷，既然她这么生气，杜韬只好作罢。可齐鉴的电话接二连三地来了。杜韬拒绝后，他近乎哀求地说：“求你救救我儿子。”他一再保证，真的只是聊聊天，如果杜韬同意让女友和他的儿子见面，他可以满足杜韬的一切要求，一切要求？！杜韬的呼吸堵住了，重重地咽了两下口水，眼下，他正困难重重呢！

第二天，杜韬的店门刚开，就有一个陌生客人来光顾了。他连问都没问，就把店里的货全买下了，杜韬惊得目瞪口呆！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如此大手笔！紧接着，齐鉴再次打来电话，杜韬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瞒着曹婷，悄悄去见了他。原来，齐鉴是某集团公司的董事长，他挺着一个富态的大肚子，眼神中透着审视。杜韬看着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他像谁呢？

齐鉴说：“只要你能促成你女友和我儿子的约会，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想创业赚大钱，我帮你吧，保你事业有成。我刚成立了一家新公司，让你来当老板。”说着递给杜韬一份计划书。

杜韬接过了计划书，没有立刻答应，因为杜韬对曹婷还没有把握。杜韬心里五味杂陈，不断进行着思想斗争。和齐鉴分手后，杜韬仔细研究了那份计划书。那人真不愧是行家，计划做得周密详尽，天衣无缝。有了它，就是傻子也能经营好公司。杜韬的大脑飞速转动，该如何说服曹婷呢？灵光一闪，杜韬突然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杜韬给曹婷买了钻戒、鲜花，预订了酒店，然后给她打电话。

曹婷如约赶到酒店，意外地接受了杜韬浪漫的求婚。趁着她激动不已，杜韬说，能给别人带来快乐的人，是最幸福的人，希望我们能够帮助别人。曹婷点了点头。然后，杜韬小心翼翼地提到了致致，提到了抑郁症。曹婷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半晌后才说：“你真是这么想的？仅仅是想帮助别人？”

杜韬挺了挺胸，大义凛然地说：“当然了！”那语气让杜韬自己都吃了一惊。曹婷很善良，如此高尚的动机，不可能不打动她。在杜韬的安排下，曹婷和致致开始约会了。杜韬坐在咖啡店的角落里，充当护花使者。只要那男人对曹婷稍有非分的举动，杜韬立马冲过去终止约会。

事实上，致致是个外表俊朗的大男孩，眼里除了忧郁，就是清澈。杜韬敢肯定，这样的大男孩很单纯，单纯得没有任何邪念。

约会结束后，杜韬俨然是一家公司的老板了，员工们对他点头哈腰、卑躬屈膝。杜韬暗自窃喜，终于时来运转了！

曹婷说：“难道你不怕我移情别恋吗？”

杜韬很自信：“不怕！我们恋爱五年了，一路风风雨雨走来，感情历久弥坚，没有什么能够分开我们！”

这天，在咖啡店中，杜韬再次坐在角落里，暗暗观察着致致和曹婷的约会，这时候，一个做汽车销售的朋友打来电话，杜韬正想买辆车，就问了一下买车的事。

对方很想做成这笔业务，极力怂恿他去看看样车，杜韬看了一眼曹婷和致致，他们都很规矩，正如齐鉴所说，只是聊聊天而已，杜韬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于是，杜韬悄悄地离开了咖啡店。

打那以后，杜韬再没有去做过护花使者。因为杜韬忙着打理新公司，还要研究买车，家里放满了各种资料。曹婷是个敏感的人，几天后，她把一堆资料摔到了杜韬面前，愤怒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杜韬冷不防打了个寒战，然后故作镇静地说：“这是他们自愿帮助我的，给我办个公司，凭什么不接受？反正你也没有损失什么。”曹婷哽住了，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杜韬一阵心疼，想伸手去抱她，却被她一把甩开了。

这一夜，两个人都无语，背对着背而睡。天亮后，约会的时间过去很久了，空气如死一般寂静，齐鉴打来电话，焦急地催问：“怎么曹婷没去赴约？”杜韬支支吾吾地搪塞一阵。杜韬怯怯地望向曹婷，她也回望杜韬，四目相视，空气异常紧张。几十秒后，她冷冷地说：“你真的希望我去？”杜韬呆呆地愣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曹婷拿起了外套，一阵风似的出门了。杜韬感觉到要失去什么，很想叫住她，但心底的欲望占据了一切。

杜韬和曹婷之间，开始好像隔着什么了。她变得沉默寡言，而杜韬一门子心思规划着未来，想象着功成名就之后的豪华生活。夜里，他们各睡各的，那充满激情的爱抚和温存，仿佛是几个世纪之前的事了。

为了防止再次发生失约的事，齐鉴又打来电话，说致致的病已经好很多了，为了彻底治愈，希望不要终止约会，如果我们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杜韬的心一阵激动：男人以事业为重，在大好前程面前，什么都得让步！突然，杜韬心里一惊，他想起来，他和曹婷的婚期已至，夜里，杜韬吞吞吐吐地对曹婷说：“我想婚礼延期，可以吗？”

“可以。”曹婷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然后是长久的沉默。杜韬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心里直颤抖。第二天，当杜韬醒来，曹婷已不见了，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她的生活用品。

杜韬慌了，很快，杜韬发现桌子上留有她的信。拆开信封，只见曹婷用娟秀的笔迹写道：齐鉴，其实就是我父亲。他知道我要结婚后，想来认女婿，并请你去做他的接班人，可我拒绝了。后来，我见你为了我，累得几乎散了架，这才改变了主意。我去找父亲，父亲希望得到我的谅解，可我不。他就说，很多男人在面对大好前程的诱惑时，都会背叛爱情的，包括你。可我不相信。于是我和父亲约定，如果你为了我，能够拒绝诱惑，他就死了奢望我谅解他的心；如果你经不住诱惑，我就原谅他，然后回到他的身边去。

致致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在读大学。他女朋友的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我们在约会时，谈的都是手足之情。这场考验中，我一次次地希望你能为了我的感受而终止约会，可你没有。你为了自己的欲望，完全把我当成了工具……

读完信，杜韬的世界轰然倒塌。杜韬如梦方醒，这才想起，当初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责编：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