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套的春天最傲娇

苒玹

美编约图：仙侠背景，前世今生什么的，女主的心上人男二前生是纣王，纣王心仪妲己，女主苦心追逐无果，最后和姜子牙抱团圆满在一起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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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飒说看到这个稿子还以为是迟小么重出江湖了……（在一个作者的稿子前面提到另一个作者会不会有点大不敬！迟小么：你利用我炒作！！）可见苒妹子是一批脱缰的黑马咧！搞不好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某些懒懒散散整天拖稿的作者挤下台！（迟小么：你又利用我……节操呢！）好啦，有爱的花粉要给新人更多关注哦！（编辑扮可爱什么的不晓得还有没有用……这个年头经纪人也不好当呢……）

我为他李代桃僵，他借我一把遮雨小伞，两世情缘，半生追逐都化为一句傻缺。

稽陌敲着我的脑袋，傻缺就对了，这才是红尘味道。

【我注意你很久了】

趴墙角是个技术活，尤其是几个月如一日的壁虎状。

我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看到有人影从花店走出，顿时虎躯一震。李景捧着一束碍眼的玫瑰，转脚朝不远处的电影院走去，嘴角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我撇撇嘴，飞快地施法换上工作人员的服装从员工通道走进电影院。

我才没有跟踪，我只是在玩检票员、服装销售员、餐厅服务员以及李景出没的各种场所的COSPLAY。

我替下工作人员时李景正把票递过来，我心虚地接过，手一抖，上面的情侣心形被剪成两截。

“怎么又是你？”李景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他身边的女生也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瞪了她一眼，转过头冲李景继续微笑。

当然是我，不然怎么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报恩？

自从一月前他因机缘巧合砸开会稽山的石壁，我脱离那个坑爹的封印后，就认定他是我命中注定的恩人。我轰轰烈烈地投身他所在的中学，不报恩的妖不是好妖，除了以身相许，我简直无以为报。

可惜他好像对我毫无兴趣，他是光，他是电，他是人间的高富帅，而我只是他庞大粉丝团中籍籍无名的一员。我盯着女孩怀中的玫瑰抑郁不得志，被人抓住胳膊时才恍然惊觉面前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眼前人白衣，黑发，面容是风靡仙界的剑眉星目。如果不是他目光太过犀利让我打消了夺路而逃的念头，我真不想承认他就是我的师父。

“闹别扭离家出走，也该回去了。”他看着我目露狡黠，那张相隔千年的破脸依旧欠扁。

【靠山山倒，靠仙仙跑】

我坐在稽陌的人间宫殿里，把薯片当做他的脸咬得嘎吱脆响。

稽陌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为什么躲着我？别说没看见，自打你从封印中出来，短短一个月，我在你身边至少出现十多次，你在游乐园给李景和女伴买门票，我来来回回地进出了十几趟；你在酒店为他们端红酒牛排，我一日八餐都吃在那；你在服装店为他们推荐衣服，我买的每天一件一个月都不重样，但你每次都视而不见，就算我朝你走过去，你的小短腿也会瞬间爆发创造奇迹，快步如飞地逃掉。”他慢悠悠地喝口茶，“还是说，你对为师有什么不满？”

我撇撇嘴：，“徒儿哪敢，是人间的COSPLAY太逆天了，我觉得那些人的气质太猥琐，非常不符合您清逸出尘的形象。”

他面部抽搐一下，缓了口气才道：，“当年你助纣为虐的事已经压下去了，如今殷商不再，人间已是沧海桑田，虽然你曾犯下大错，如今在我的庇护下也能回天庭，免得再在这儿受苦了。”他顿了顿，施舍地冲我挥挥手，“就准你随本尊回天庭。不用太感谢，跪安吧。”

我沉默地低下头。

虽然当年本该灰飞烟灭的罪责最后只是封印了我几千年，让我对自己的人品膜拜了好些时间，但我依旧介意，在被封印的漫长时光里，这厮竟一次都没来看过我。我冲动，我任性，我傻缺地的以为他是我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师父。

傻缺害死妖，寂寞我活该。

谁要跟他回去，况且，我的真爱在人间。

稽陌冷笑一声嘲讽我的冥顽不灵，手指在我头上点过，我便化身为通体雪白的九尾狐趴在地上。

我扑腾着四肢想要变回去，却被他的法力压得动弹不得。

稽陌一脸贱样：，“你想凭这副鬼样子去打动他？就算李景还记得他前世是纣王，也未必记得你这个龙套。，”他围着我转了一圈，“啧啧，没想到当年的麒麟瑞兽居然沦落到这步田地。”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索性枕着爪子呼呼大睡起来。

梦里殷商犹在，朝歌升平。

那时我还不是随便就能让稽陌搓揉捏扁的小妖，至少要考虑一下再搓揉捏扁。

人见人爱墨麒麟，花见花开祥瑞兆。

香案前的众人对着我顶礼膜拜，红红绿绿的衣服透露着红尘气息。我趴在云团上，目光炯炯地看着为首的少年。

他长得真好看，眉眼俊朗，一副翩翩公子模样。

彼时稽陌与我并排趴在云团子上，无所事事得紧，见我发愣便凑过来瞄了一眼：，“是商朝皇子，好像叫什么受德。这几日就要立太子了，应该是来求运势的。”稽陌回过头看到我瞬间发亮的眼睛，面色怪异道，“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我笑而不语。

稽陌被我笑得炸了毛，一改口风数落起少年的缺点。神色慌张，一看就是忌嫉妒我先找到真爱。

他缺运势，而我是祥瑞之兆，这简直就是命定的姻缘，我得意地冲稽陌挥一挥衣袖冲下天界，准备在凡间烟火一把。

我为他花痴时，他爹正在为国本纠结。他资质最好，可惜在四个皇子中最为年幼，长幼有序的古老传统让群臣争执不下，而当我以麒麟之身落在他屋檐上时，他的太子之位，再无人异议。

瑞兽存在的意义，就是在民众难以抉择时给他们导示，我才没有滥用特权。

我在受德面前幻出人形，在他惊异的目光中胡诌瞎编，只道我是天上派下辅佐他大业的瑞兽。他深信不疑，满脸的惊喜让我很受用。自此，我喜滋滋地在龙德殿住下，看他皱眉解颐，看他挥斥方遒，看他眉梢眼角带着笑同我说话，然后喜不自禁，好心情满满地的要溢出来。

稽陌专程下凡嘲笑我没出息，我对他露出八颗牙微笑道：“，红尘太美。”

稽陌惊恐地退回天庭。

品一口香茗，看着稽陌幻化的青烟，我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红尘滋味，果然是仙界无法比拟的缱绻舒心。

可这份舒心终被一只九尾灵狐打破，我不知他们如何相识相知，只知从她出现在受德的视野后，他这纣王眼里就再没我的位置。狐族美艳，更何况我的对手乃是其中花魁，明艳不可方物的妲己。

直到殷商气数已尽，武王伐纣之时。我小人得志地浮于牧野之上，做好了逆天而行的准备，就等他回心转意投怀送抱。

我说：“我能助你力挽狂澜，雄图霸业。”

他答：“天命所致，我只要她眼角朱砂。”

还有什么比你豁出一切别人却不屑一顾更令人沮丧？

【这个世界，龙虾最美】

我在梦里号啕大哭，希望真的只是一场梦，醒来唏嘘一番就能继续天上人间。那些让妖心碎的回忆，多说一句都是伤心泪。

蒙眬间似乎有人拭去我眼角的泪，我动动眼皮刚想睁开，温柔的抚摸竟然转瞬间变成拍打：，“别以为装睡我就会放过你，有前科的妖是断然不能留在人间的。”手的主人声音一如既往地散发着贱气。

许是梦中心情太糟糕，连带着胆子也大起来，我没好气地挥开他的手：，“千年不见，素尧已是小狐狸一枚，还请您高抬贵手让我自生自灭。”

稽陌一怔，突然笑得异常张扬：“原来是记仇封印时没来看你。，”他好心情道，“本座就赏你一顿大餐，安抚你猥琐狭隘的心灵。”

哼，谁稀罕。

好吧，我稀罕。

我手抓龙虾，眼观海鲜，突然觉得稽陌其实也不错，法力高强脸比我还美。除了平日里打击我欺负我，对我还算不错。若不是有受德，说不定我已经被美色诱惑从了他了。

我吃得不亦乐乎，仿佛又回到千年前，受德为我摆下满桌美食，我大吃特吃无所顾忌的时日，而现在，他却跟在别的女子身后对我视而不见。

我讪讪地收回思绪，突然觉得这龙虾寡淡了好多。

稽陌的声音打破我忧郁的思绪，仿佛跟我邀功般得意地介绍起李景身边的那个女孩：，“她叫陆仁佳，不是白富美也不是官二代。”身份平凡的实在乏善可陈。我刚刚升腾起的优越感，瞬间被他的最后一句话打碎，“但李景喜欢的还是她而不是你。”

我恨恨地看着他，化悲愤为食欲，一挥手又招来侍者：，“我要富贵虾，皇帝蟹……”我喝口水，抬起头问，“记……”剩余的半句话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终于把我的脸憋成猪肝。我觉得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好笑极了，因为稽陌脸上又浮现出惯常的嘲讽。

一定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李景那样的高富帅怎么可能在酒店当侍者？难不成在体验生活？

他尴尬地避开我疑惑的眼神：，“还有什么要点的吗？”我呆愣地摇摇头，等反应过来李景已不见踪影，只剩下稽陌颇为玩味的地表情。

“寒门少年为了引起心仪的少女的注意，不惜四处打工假扮高富帅，这才是青春啊……”稽陌唏嘘道。

我呸，一个活了千百年的老不死居然和我谈青春。

可呸完，我还是得默默感伤。

我知道稽陌上仙法力无边，李景为了陆仁佳死撑面子百般隐瞒，在他眼中也只不过是小孩过家家的游戏。他虽恶劣却从不屑骗我，我只是不愿承认，我拼命追逐的身影，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鞍前马后的小卒。不过是换个角度，两人便同样卑微。

如果说，这是我们唯一的共同点。

我该欣慰他们没有终成眷属，还是难过他竟与自己同样在隐忍和痛苦中挣扎？这是个问题。

【主角玛丽苏，龙套好伤心】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开始着手调查陆仁佳的各路资料，但后来发现，我完全没必要为这件事费神。

我看着几乎成为陆仁佳个人写真集的告示牌，终于知道李景为什么对我不屑一顾，无关容貌，无关身世，平凡的姑娘通过自己的努力，在一个名为内涵的领域，甩我好几条街。

陆仁佳获了奥林匹克竞赛奖。

陆仁佳文艺汇演艺压四座。

陆仁佳组织义卖为灾区募捐数万元。

陆仁佳陆仁佳，这么玛丽苏的存在让妖情何以堪，我伤心地趴在桌子上，外面乌云满天，叠加起来也没我的心情沉重。

稽陌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面前：，“啧啧，下雨了。可惜某人只只能自己跑回家，有人撑伞的雨天才叫雨天，没人撑伞的雨天只能叫暴雨逃生记。”

我抬起头正想骂过去，却看到李景朝我走来。

“我赌一根眼睫毛他是来为陆仁佳借伞的。”稽陌隐了身形在我耳边贱贱道。

“带伞了吗？”李景问。

我郁闷地刚想用妖力变一把，就听他紧跟着说：，“雨大，你拿去用吧。”将一把伞塞到我手里，又道，“明天有空的话，我想请你吃个饭。”说完，酷酷地往回走去，华丽丽的背影差点闪瞎我的眼。

怎么办，我觉得我被幸福撞了一下腰。

我晕乎乎地拿着伞，心里满满的都是爱。他明明很关心我嘛，面冷心善什么的最有爱了。

稽陌阴阳怪气地嘲笑我被小恩小惠收买，丢了妖脸。我不屑地豁开他，毅然决然放弃用妖力遁回家的快捷方式，喜滋滋地撑起那把伞走向我的小情调。

丢脸？那有什么？只要心中有爱！

可下一秒，我就硬生生地截住脚步，手中伞也尴尬地朝一边倒去。

不远处李景斜撑着伞柄，湿了半个肩头护住一旁的陆仁佳，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给我的温柔，原来只是贴近另一个人的借口。

稽陌默默撑开结界，雨水被挡在外面，像是分割了两个世界。

我在这头，他在那头。

我抹了一把脸，把伞塞给稽陌示意他不用谢，打散结界冲李景他们一路狂奔过去，陆仁佳听到声响转过身，惊愕地看着在雨水中挥洒青春的我。

我没有理她，只是转过头抓着李景的袖子可怜巴巴道：“我没伞，你们搭我一程回去吧。”李景疑惑地看着我，我重复道，“我没伞，本来还想撑伞去吃龙虾的。”

李景面色一变，眼里闪过一丝厌烦，我低着头假装没有看到他不耐烦的表情，我也不想用把柄去威胁他，但如果不这样，我连跑龙套的资格都没有。

“不如你先送她回去吧，我家离这里很近。”陆仁佳微笑着解围道。

“那怎么行，这是你的伞，哪有让你淋着雨回家的道理。”李景把伞推给陆仁佳，“你们两个撑伞回去吧。我跑着回去就可以了。”我惊愕地抬起头，这不科学，我在脑海中演练过的剧情分明是，两人因为我的乱入不欢而散。现在要和陆仁佳一道回家算怎么回事？

“那我陪你一起吧。”陆仁佳笑嘻嘻地从伞下跳出来，“偶尔淋淋雨也蛮青春的。”

李景心疼地摸着她的头，眼角眉梢都是溺死人的温柔。他们撑着李景的外套在雨幕中奔跑，渐渐离开我的视线远成一个模糊的点，笑声砍在我心上比非主流还忧伤。

我成功地挤入伞中，心却住进雨里。

我终于沮丧地意识到，在同一张演员表里，就算换了女主角，龙套也依然是龙套。命运对我如此从一而终，我仰望雨幕感动得泪流满面。

他还是同以前一样，不肯留一丝柔情与我。

这一刻我恨不得往他身上挂个“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的牌子，可这个世界的隐藏技能，从来都是披着巧合外衣的必然。

稽陌叹息着摸摸我的头：“你怎么就忘记了他的本性？”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稽陌说得我一阵感伤，当年不也是这样吗，有了妲己爱妃，哪里还顾得上我这只没姿色的什么瑞兽，他不再务心朝政，也不再像从前一般为了定一条礼制，喋喋不休地与我说上半宿，我寂寞地待在殿堂，众人朝拜依旧，却唯独少了他的身影，他已在青山秀水间，与妲己玩乐得不知归路。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他日渐荒废朝堂，挖心比干，遣送箕子，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稽陌嘲笑我说：，“红尘滋味百态，这一味，如何？”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我不想做憋死的墨玉麒麟，所以我扑在稽陌身上哭得撕心裂肺，那一身飘逸的仙袍上都是我激动的鼻涕眼泪。稽陌手足无措地慌乱半天，眼中闪过我不明白的不甘，最后只是摸着我的头，轻轻地叹口气：，“我帮你。”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妲己被稽陌报上霍乱人纲的罪名，主君大怒，派遣天兵天将不日来捕。我还没来得及展示麒麟的黑暗面幸灾乐祸一把，就见受德跌跌撞撞地跑来找我，俊朗的容颜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扑噗通一声跪在我跟前：，“麒麟大人，求求您……”

我正要顿感心疼，却想起他是为了心爱的妲己才摇尾乞怜。

我像是被戳破的战鼓，气势都随着那个小孔泄得在虚空，最后在他期待的目光中软软地答应下来。他立即拿出一粒丹药，神神秘秘地告诉我此乃狐族秘药，吃了之后既不能飞升也不能成仙，但能变成妲己的样子。然后就能，李代桃僵。

他说麒麟大人你是福星，纵使被天兵抓去定然也能逢凶化吉，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会难过。可我分明看到他脸上的欣喜和如释重负，让我忍不住后悔因为嘴太快引发的惨案，灰飞烟灭，有过这种感觉的妖都死了，谁知道痛不痛。

我忧虑地找到稽陌，恭喜他这些年的压迫终于取得突破性进展，顺便问了这个让妖担心的问题。

他暴跳如雷地拍我一巴掌：，“你不是希望把妲己赶走吗？现在就要成功你又要巴巴地搭上命去救她！我是说你笨呢还是说你笨呢！”

我委屈地揉着脑袋道：，“我就是见不得他难过的样子。”

稽陌愣了愣，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喃喃道：，“就是见不得他难过……”说完狠狠地瞪我一眼，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瞬间哭得认不出妖样来，我不想死，我害怕，可我死要面子不肯说一句后悔。这一刻我忽然特别想回到从前，从前和稽陌一起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日子，什么劳什子的红尘只会害得妖死无全尸，现在连唯一对我好的师父都与我划清界限，做妖真的好失败。

直到后来被封印几千年，我也没有比那天哭得更伤心过。

回到龙德殿，服下丹药的我果真在镜子里看到妲己漂亮的脸蛋，我捏了自己两下，回头去看等在一旁的受德，满以为他会过来跟我说点什么，却发觉他眼中仍然是亘古不变的疏离。这一刻我才顿悟，稽陌在我面前中伤他所造的谣，什么“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他就是看上妲己的皮相”、“这样的汉子不值得你流泪啊”都是浑话，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一刻我悔则悔矣，终究晚了一步！

我不甘地追问：“你怜她，宠她，亡国之君不怕世人诟病遗臭万年？”

他答：“她尊我，爱我，弃成仙之道我何憾于心。”

我还有什么好说？

【执念还是爱恋，这是个问题】

漫天大雨下尽了我的悲伤，连回忆都被泡得发胀。

坚持了这么久，连我自己都认不清不肯放弃李景的理由，到底是对过去的执念，还是深入骨髓的爱恋。

还好李景请我吃饭的事依旧在议程内，否则我真会成为第一个因郁闷而死的妖。

稽陌坐在沙发上斜睨着转出转进找衣服的我，化身神棍苦口婆心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我沉浸在约会的欢喜中没空理他，换上一套小清新的连衣裙正要出门，稽陌的嘟囔传入耳中：“试多少次还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这是最后一次，再深的感情几千年得不到回报也该寿终正寝了。

地点是他家附近的一家小店。在过去COSPLAY的日子里，我知道他经常来这里，便宜又实惠。以前以为他口味奇葩，现在想来是生活所迫。

店里没有空调，葱蒜的香味随着热气四处飘扬，喧嚣的人声很有烟火气息，连带着对面的少年也好像离我近了许多。

“那个……”他酝酿许久，开口道，“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打工的事，你能……”

“好。”我笑眯眯地答道，我早就知道他是为了不让陆仁佳知道，才特意请我吃饭，但那又如何？我这样美丽优雅地撞了南墙不死心的妖，怎会被这小小的挫折打倒。

李景被我的痛快惊道，呆了半晌才讷讷抬头道谢。

这一抬又是一惊。

四周已换上另一重景色。

琴声绕梁，落英缤纷。李景盯着自己不知何时换上的龙袍，讶异地朝前望去，乌黑的眸子正好映出我美腻了的身影。

我幻身妲己，冲他微微一笑，他怔忡道：“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妲己他便能记得，那只为他掏心掏肺差点连命都没了的倒霉麒麟，却给他留不下一点印记。

虽然早知他会这么说，我还是一口狗血梗在胸口，难过得几乎不想问下去。

可我不甘心追逐了半生的情缘就此了去，就算成为他人的替代，我也想留在他身边。所以我依旧蒙娜丽莎：“那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李景张了张嘴正要回答，突然两眼一闭昏了过去，我呕心沥血编织的幻境就在这最重要的时刻，碎了。

我愤怒抬头，心虚垂眸，稽陌像一座快要喷涌的火山竖在我面前，而我还好死不死地卡在火山口口。瞄了眼昏睡在椅子上的李景，我摸出一瓶从杜康那偷来的千年酿，准备两腿一蹬醉死过去，不管是李景的无情还是稽陌的责骂，我脆弱的心脏再受刺激就碎成渣了。

稽陌气急败坏地抢过酒壶，也不管是什么就直接倒入口中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杜康酿的酒，连法力高强的上仙都醉得倒，现在被稽陌喝下，不定要耍什么酒疯呢。我紧张地在周围布下结界，转头就看到稽陌面色酡红得拔出剑，胡乱挥舞几下：“呔！何方妖孽竟敢挡住本尊去路，吃俺老孙一棒！”

完了，虚构和现实傻傻分不清楚，我望着挡住他方向的柱子顿时无语凝噎。

陪他胡闹半日，我终于忍无可忍，冲他吼道：“你敢不敢不这么蠢！”

稽陌微微一怔，转而泪眼婆娑：“臣妾做不到啊！”

“……”

“我也觉得自己蠢毙了，干吗要唆使你下凡，自己苦逼地在天上等了那么多年，还要为了你们的幸福东奔西走……嗝！”他打个酒嗝，却像在我心中重新擂起一面战鼓，敲得我神思忐忑，慌张地怕他点破什么。

一直被我刻意忽略的某些情感，争前恐后地要冒出头来。

空气里残留的酒香让我觉得有些飘忽，说什么一醉解千愁，分明就是一醉添新愁。

恍惚间，稽陌压在我的肩膀上，眼眶微红，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乞求：，“不要再执着了好不好？”他疲倦地闭上眼，“强行对凡人使用幻术，用前世的场景唤回凡人的记忆是逆天之举，被封印一次还不够吗？再等五千年我智商会和你一样低的……”

我心情复杂地拖着稽陌走出小店，李景还睡在桌子上，我叹口气朝门外迈去。

一个抬头，陆仁佳不知何时已站在店门口，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谁红了红尘】

我坐上雅座，不客气地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对面的陆仁佳现在在我眼里，完全就是个逆天的玛丽苏，她在结界碎裂的瞬间看到了凭空出现的稽陌，以凡人的身份不但不惊恐，震惊过后还拉着我来这里喝茶，问李景是不是得罪了我什么。这不是人间吗？一个小姑娘这么大胆犯规了好吗！

“所以，”陆仁佳喝口茶润了润嗓子，“要是李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两位仙人，我可以代他受罚。”

我有点不爽，看她的架势，三言两语地已经摆出了正宫娘娘的身份啊：，“你凭什么代他受罚？别说前世，你连他现在的情况都不了解，还说什么帮他。你知道他……”陆仁佳没有理会我的挤对，利索地打断我的话：“至少我知道他父母早亡，除了一栋空房子什么都没留下，要靠自己打工为生。别的就不清楚了。”

这厮开挂了吧？知道的这么多，搁电视剧里绝壁活不过三集！

“所以你才一直与他暧昧不明，不肯正式答应他？”在短暂的惊愕后，我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其实也是个势利眼，爱财没有错，但暧昧就有错啊。我得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扩散，就听到她说：“我不想拆穿他，家境也好，其他的也罢，我根本就不在意，但我希望有一天他能亲口把真相告诉我。他不知道他打工赚钱其实我也很心疼。”她眼波温柔，语气并不强烈却异常笃定，“但我更为他感到骄傲，骄傲他的自食其力。”

“你就不怕耗太久，他跑掉去追别的女生？”我还是不信真有这么刘三好的妹子存在。

“是我的就是我的。”她淡然得很，一点都不像我在《X花扇》《牡X亭》里看到的痴男怨女。

随缘莫强求。我心中微动，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我站起身想向她真诚道谢，转头却看到她满眼的桃心四处飞舞。

刚才是假像吗？是假像吗？！姑娘，要不要这么善变？

“那位仙人就是姜子牙吧？还以为是个糟老头，没想到这么帅。”她紧盯着昏睡在一旁的稽陌，目光炯炯道，“我之前看野史有载，说当年太公帮助武王伐纣，功成后不知为何没有被上神封赏，只在他头上刺了一道标记，昭示他‘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的地位，我刚才仔细看了，他头上那道印记与书上完全相符，没想到传说真的存在！”

陆仁佳说得激动，我却心慌起来。

我一直都在自己的执念里纠结，却忘了稽陌也是个挺大牌的上仙，上穷碧落下黄泉，他对我的好，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随我在这沧海桑田中，红尘了小半生。

【人间又这么寂寞】

我哼哧哼哧地把稽陌扛回家，揉了揉脑袋从床上爬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两条眉毛皱得越来越紧，脸越来越黑，终于达到临界点一挥衣袖摔门而出。

他一定是想起自己化身大圣的英武身姿，回味不已了。

我拦住他数落他的罪行：“你知道我那壶能把仙醉倒的千年酿有多难得吗？你知道我因为那根被你打断的柱子被人差点举报为恐怖分子吗？你知道你……”

“我知道。”稽陌闷闷地打断我。

“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什么？你知道？”

“嗯。”稽陌别过脸去，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红云，“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台湾没回归我最近很焦虑，一焦虑就有点胡言乱语。”说着大跨步朝门外走去。

“……”这个傲娇货！

我敢保证，要是我不说清楚，他这辈子也不会承认喜欢我。

我屁颠屁颠地跟上他：，“我已经知道了，我替妲己赴死，本来是不合规矩，要灰飞烟灭的，是你为我求情，还自愿被贬下凡间，到处替我积累功德。才将我的罪责降为只封印几千年。而我被封印的那段日子，你既不能回天庭，也不能过来来看我。”我绕着他转了个圈，鄙夷地看着他，“你现在明明是个谪仙，还诓我说要带我回天庭锦衣玉食。”

“你不是要去找受德吗？”稽陌斜眼看我，“你管我能不能回天庭。”

“做妖不能没良心。”我眼泪汪汪道，“你为保我一命，亲自斩杀狐妖，还乔装打扮成糟老头协助武王伐纣，还被逐出天庭不能混吃等死。”说到这里，我娇羞地咳了咳，“你对我这么好，我在人间碰了一鼻子灰后，现在深刻反省到跟在你身后为非作歹才是终极梦想啊。”

稽陌一愣，脸上的笑意蔓延开来，正要回答，一个又萌又软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打扰一下，可以请你帮我提一下皮箱吗？我一个人很吃力。”

我回头，一个长发萌妹子比我还娇羞地站在稽陌面前，双颊红云飞渡，像一只熟透的番茄。

这种句式，简直就是……典型的搭讪啊！

稽陌得意地冲我眨眨眼，双手理理头发，正准备仙颜惑众被我一把拦住。我回过头对妹子微微笑道：“名草有主，妹子退散。”妹子白我一眼，扭着细腰扬长而去。

“你把妹子赶跑了。”稽陌仿佛真的不明就里，叹息道，“人间又这么寂寞。”

怎么办，最近我翻白眼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了。

“但是，”他扭捏道，“如果你要代替妹子做我袍下臣我也可以勉为其难收了你。”他眨了眨眼，“我好亏。”

我抽了抽嘴角，只想扯着他的耳朵问他一句：亲，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节操吗？

就这样吧，不管李景是不是前世的纣王，就算是得人恩果千年记，那千年也过完了，何况施恩莫望报的是我，现在我已经利索地为自己做了决定，那就是前事不计。

我为他李代桃僵，他借我一把遮雨小伞，两世情缘，半生追逐都化为一句傻缺。稽陌敲着我的脑袋，傻缺就对了，这才是红尘味道。

前缘后世，自此两清。

陆仁佳说得对，是她的就是她的，好在我也有一份属于我的那啥，想来也不觉得亏。虽说在某些人的生命中，我们竭尽全力也不过充当一个重要的龙套，我们偷偷掉过的眼泪，用心包裹着伤痛，在自己的世界里天崩地陷，却只是他们的支线情节。但公平的是，一定会有另一个人，想要给你他的全部。

啊！我果然是只有思想的麒麟。

编辑/豌豆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