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德·肯尼迪/文 朱思/译
我正躺在蒂娜晃悠着的两条腿下面打盹。蒂娜是我那些主人们中最小的一个,现在她正坐在那张老式红皮革沙发上,坐在她爸爸和姥爷中间。她时不时地用脚指头挠着我头顶上的毛,这让我感到有些痒,但是我不介意。
蒂娜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她做什么我都不会介意的。我就躺在那儿打着瞌睡,听她爸爸说着什么。
蒂娜的爸爸带蒂娜去公园玩时,他总是那里年纪最大的爸爸,其他爸爸都很尊重蒂娜的爸爸,好像他就是他们的榜样似的。但是,他看起来与其说像一个爸爸,不如说更像一个爷爷。蒂娜爸爸和蒂娜姥爷坐在一起时,看起来就像兄弟俩。蒂娜就那样坐着,一边“咯咯”地笑着听他们聊着那些傻话,一边用她的脚挠着我的脑门。
“你长大了想干什么?蒂娜。”外公问。
蒂娜指了指趴在地板上的我,说:“我想当查理。”
她当律师的爸爸笑着看着她说:“你想当一条狗狗吗?当你长大以后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医生或者律师。”
蒂娜摇了摇头说:“不,我就想做查理。”
蒂娜的姥爷注视着自己的女婿,说:“达恩,她才6岁,有哪个6岁的小孩会想当律师呢?”
“教育总是要趁早,我想她会成为一个大律师的。”蒂娜的爸爸说。
他们常常这样东拉西扯,也不算是讨论,一般就是提出一个话题,然后努力寻找支持自己观点的论据而已。我有时候能嗅出他们提高了的音调里的紧张感,这时候他们一般会陷入片刻沉默,接着就又开始争论。我不喜欢争辩,就像我不喜欢打斗一样。当我遇到别的狗,我总是闻闻这儿、嗅嗅那儿就走开了。他们夸赞我是“人精狗”,但也没见谁多给我一块饼干。蒂娜总会分给我东西吃,比如,她常常会看似无意地在碗里留下一点冰激凌。
他们从不讨论我长大之后能做什么。我只是一只家狗,没人对我有什么期望,有时我也会被允许叼着袜子在屋里绕圈,比如有人回来的时候——但是不能把它们咬破了,而且绝对不可以吃下去,更别提把它们叼到院子里藏起来了。他们总是把蒂娜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她的袜子也很醒目、很好找。
别人让我走开我就走开,不让我叫我就不叫,基本上是让我干啥我就干啥。蒂娜有两个比她大很多的哥哥,和我的境遇类似,他们常常被要求干这个或被禁止做那个,父母的吼叫是有效的,至少在一段时期内如此。
蒂娜的哥哥们常被告知,长大后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但这句话后面往往会附加一些条件。例如,只要你通过了考试,或者你集中精力学习,又或者你不再和那些孩子混在一起。对最后一点我总是搞不明白,因为我从没看见过他们和谁一起出去玩。不过我搞不懂的事情还有很多。
首先就是,他们真的能成为任何他们想成为的东西吗?难道他们能变成蝴蝶吗?如果我想成为一只德国牧羊犬,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天生就是一条金毛寻回犬,而且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嘴里能经常有一块骨头,或者一个球,或者一只蒂娜的袜子什么的。我也不想当德国牧羊犬,它们对工作太执著,总是对那些不熟悉的人保持警惕,压力很大。在它们的眼里,走近的陌生人往往被当做嫌疑犯。
蒂娜的爸爸歪着脑袋看了看蒂娜,又看了看她姥爷说:“我敢打赌,她将来一定能成为一名律师的。”
“她才6岁!”蒂娜的姥爷说,“你还记得自己6岁时想干什么吗?”
蒂娜的爸爸用手拍着自己的膝盖,似乎陷入了沉思:“我都忘了我曾经有过小时候呢。我似乎从一生下来就在接受专业训练,我的父母在我身上下了不少工夫,他们从不放弃任何教育我的机会,即使让我玩游戏也都是有目的的。”
蒂娜的姥爷笑着说:“看来他们很专制啊。”
蒂娜的爸爸点点头,说:“确实如此。”
“我猜他们总是告诉你,等你长大了,你就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对吧?”蒂娜的姥爷说。
“是啊,他们总是这样说,如果我下定决心……”蒂娜的爸爸点点头说。
我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我准备好好睡一觉了。我觉得当蒂娜用脚挠我的脑门时,如果她能给我一个球或者一只袜子让我咬着玩,就挺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