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学良
清末民初,直隶京东一带有一个唱大鼓书的艺人,名叫齐增,由于他嗓音好,又讲究表演,所以在当地很有名气。
齐增出门说书时就是好摆谱,去请他说书,一定得是两匹骡马拉套的搭有布缎棚子的花轱辘车才行;他吃饭也很讲究,隔夜的肉不吃,不是活的鸡、鱼不吃。一般说书艺人说一场书的价码最多一两块大洋而已,而他说一场书的价格一张口就是5块大洋,一个大子儿也不能少。他外出说书,一定得按他的规矩去办,马虎不得,即便是这样,还不一定能请得动这位“齐先生”。
这一年,也是天公作美,风调雨顺,庄稼的收成不错。到了冬闲时节,韩家庄的韩老四、赵老六几户农民倡议,发动大伙儿集资了一笔钱。大伙儿都知道齐增的书有名气,今年又是个大丰收,心里高兴,便打算去请齐先生来村子说书,也好热闹热闹。
大伙儿都知道,齐增说书得用两匹骡马拉套的搭有布缎棚子的花轱辘车去请,平民小户哪有这样的车子,往哪里去找呢?大伙儿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去求镇上的王文。
一提起王文,在这十里八乡没有谁不知晓他的声名。王文家中富裕,并且乐善好施,为人仗义,是个热心肠,谁家要是遇上个大事小情的,只要向他一开口,他准是实心实意地帮你的忙。
大家到了王文家中,说明来意,王文爽快地说:“这好办!”
王文告诉他们:“院子那边就有一辆布缎棚子的花轱辘车,槽头有现成的骡马,牲口只管用,爱用几匹就用几匹,不用客气。”听了这话,韩老四他们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千恩万谢,连连说用完骡马车辆马上就来还。
“不用放在心上,随你们使用,我家里还有几辆空闲的。”王文热心地说着。
如今借来了车子,韩老四紧着赶车到了齐增家里,来请齐增到庄上说书。可是说明来意之后,齐增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摆手说,自己近来身体不太好,没有办法去。
其实,齐增因为见是土头土脑的几户村民请他说书,已经有些不快,再加上门外备的那辆车子也不合他的心意,他早已经瞥见那辆两匹骡马拉套的花轱辘车的布缎棚子有些陈旧,暗暗寻思:“用这样的车子接我,让我在暴土飞扬的地儿给你们说书,这不是小瞧我齐增吗?”因此才借故不去。
韩老四见齐增不能去,也只得悻悻而回。心思:“既然他去不了,过三四天再来请吧!”
随后一连去了几次,齐增不是说家中忙碌,就是说已经定了到别处去说书……总之,找各种理由来搪塞。
请齐增说书咋这么难!万不得已,韩老四也只得和大伙商量着去请其他鼓书艺人。想请齐增说书,最终落了这么一个结果,心里也实在是憋屈。
憋屈归憋屈,这车子总得还呀!
还骡马车辆时,韩老四忙向王文解释为啥晚了这么些天才来归还,并且连连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叫什么事儿?你齐增名气大了,乡亲们请你,就请不动了?说的书受大伙儿喜爱,那是大家伙儿看重你,既然大伙儿看重你,你也应该瞧得起大伙儿,咋能一出名了就捉弄起人来,有了名气就不讲究人格德行啦?”韩老四走后,王文的心却静不下来。“这也太不像话!”王文不由得为韩老四他们鸣起不平来。
王文马上吩咐他弟弟王山:“你去齐增家,就说我请他来家里唱堂会。齐增不是要一辆两套骡马拉的布缎棚子的花轱辘车接送吗?你备上两辆里外全新的车子,就说他爱坐哪辆就坐哪辆,任他选。他以往说一场书的价码不是5块大洋吗?你对他就说,这次堂会一场给他十块大洋,看他来不来!”说罢,王文便转身去了后院。
王山马上带了几名伙计,备了两辆里外一新的布缎棚子的花轱辘车,径直奔齐增家而去。
还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就有人来报,说是把齐先生接来了。王文暗想:“来得好快呀!”
齐增和弦师下了车,款待已毕,王文便开口说道:“那咱们这就去演唱吧!”
齐增与弦师备了鼓、板、三弦,随王文进了后院。只见在院子当中有一张桌子早已摆放停妥,在桌子后面和旁边各放着一把椅子。
王文把齐增和弦师引到桌子跟前随即说道:“现在就开始吧!”
“在这儿?”齐增四下望了望,有些疑惑,除了他自己、弦师和王文他们3人之外,四下并无一人,此外就是院中的那五六条狗见来了生人正“汪汪”叫个不停。
“对,就在这儿!你放心,这钱我不会少你一文,会按你所说好的规矩去办的。”
“韩家庄的乡亲们凑些钱也不易,他们真心实意地想请你去说几场书,没承想你几次三番捉弄人家,不讲究个德行!”
“没了人格德行的鼓书人咋听?没办法,只能让它们委屈一下,将就着听一听,也好让它们长点儿记性,记住一句半句鼓词。”王文扭过头去,指了指他身后的这几条狗。
齐增听罢张口结舌,呆呆地愣在那里……
选自《中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