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棒

楸立

一

我是位江湖中的行者，江洋大盗，绿林草莽，朝廷缉拿的要犯。有时候我都搞不懂我的身份。

杭州知府木成舟发帖子给我，请我到他那里做客。像我这种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蛮贼，知府怎么会想到我呢？显然，我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

江浙一带的风景秀美宜人，青山绿水秀美怡人，真好，在这里结一庐舍，依山傍水而居，胜过神仙。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林中蹿出一魁梧大汉，一脸虬髯，手中一对八棱梅花亮银锤。我想，一名强贼碰到另一名强贼真是有趣的事情。

对面那汉子见我非常镇定，迟疑了会儿，问我，你是不是有藏宝图？

我说是，我有藏宝图，但我如今是去木知府那里拿钱的。知府老爷是这块地皮上最大的富户，不说富甲天下，也可以说富甲江浙。你如果想发财，就跟我去。这个比弄到藏宝图更直接。

汉子想了想。我怎么能相信你？

我双手把哨棒掂量了一下，给你吧。

汉子放下大锤，接过我手中的哨棒，行者棒？

我点了点头。

他说，难道不怕我砸死你，再把藏宝图抢走？

我说，我把防身兵器都给你了，就不怕你怎么做了。

大汉很沮丧，转过身子就走。

我却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我说你叫什么？交个朋友。

神力王。神力王的嗓音嗡嗡的，震得我心口发热。

二

木成舟端茶的时候，宽大的袍袖遮住了青紫色的阔脸。他咽了口清茶，清了清嗓子。

听说清溪的方腊造反了。

朝廷已经去剿了。

能剿灭吗？

不清楚，知府大人应该比我清楚。

木成舟干笑了几声，方腊的藏宝图是否在你手上？

都是传闻，木老爷也信？

谁得到藏宝图就得到了整个江山，我不得不信。

财是惹祸根苗，木老爷二品朝臣何必引火烧身？我的话有些凛冽。

木成舟脸露愠色，啪的一声，把手中的杯子摔了个粉碎。

来人。

兵丁搜遍了我的全身，一无所获。

有一个办法能让你交出藏宝图。

哦？我倒想听听木成舟老爷的办法。

木成舟双手拍了拍太师椅，捋了捋山羊胡，奸笑了几声。

你弟弟的性命。

我祖籍河北平城，兄弟两人。我弟弟参加了岳家军，我惟一的亲人就是这个弟弟。可以说，我可以不在乎我，但我必须在乎我的亲人。

你弟弟在我手里。你不去，你的弟弟就得死。

威胁。

我强压怒火。好，藏宝图在哨棒中，我带你去取。

三

悬崖危耸，夜风呼啸。

木成舟望着我，少侠，我等你的好消息。

他正想转身，我喊住他，木老爷。木成舟表情很意外，以为我反悔了。我说木老爷，我不是少侠，记住我是大盗，江洋大盗。

木成舟呵呵几声，对，大盗，大盗。

我望了一眼夜空烁烁闪光的北斗七星，紧了紧身上绳索，一声长啸，纵身跃下崖顶。

我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回荡着木成舟最歹毒的言语。

把绳子砍断。

四

木成舟清晨喝完银耳粥后，对侍从说，找到哨棒了吗？

没有。

死尸呢？

他的身子还欠在床榻上。

我说，木老爷，不用找了，我到了。

木成舟脸上一阵阵地抽搐。

你不是盗贼？

我不是。我是借你的邀请，来查你勾结方腊反军的证据。

木成舟轻轻点了点头，突然，他的身形快如鬼魅，双袖一抖，两只喂毒的袖箭发出两道蓝光，直奔我的心房。我大喝一声单手反抄，如探囊取物，袖箭反手回射，正中老贼咽喉。

我的武器是行者棒，但我的绝招是飞花摘叶。

我走过去，用手阖上木成舟苦睁的双眼。木老爷，有谁穿着长袍喝茶呢？只有你木成舟，所以你暗藏的袖箭瞒不过我。

神力王带着人大步流星地从外面走进来。他已经将木成舟的银库砸开，从死牢里救出我兄弟。

你应该告诉他，你在江湖中是臭名昭著的盗贼，暗地里你是岳家军的先行特使。

神力王大手扶着我的肩膀，你是不是该告诉人们藏宝图在哪里了？

我从他手中拿过哨棒，拧开棒头的活塞，从里面取出一块羊皮。

递到神力王手中，众人围拢过来，争相观看，片刻哄然大笑。

神力王满脸通红，原来你还是骗子，诳我助你脱险。

我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这个江湖比宝藏更重要的还有另一样东西。

那是什么？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选自《小小说·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