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生
涞阳大土匪赵麻子运气极好,砸窑绑票,样样顺利。几年前,压寨夫人翠儿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心情倍爽,对这个土匪种子珍爱有加。
当儿子长到5岁的时候,他对翠儿说:“得请个先生,教咱儿子识文断字,给我老赵家换换门庭。”于是,他便下山绑了一位教书先生。
先生姓张,名申,是个秀才。张申虽然年轻,但一肚子学问,在村里开馆讲学,很有名气。
土匪儿子见到张申,咧开小嘴便笑。赵麻子说:“我的儿子与先生有缘。”边说边请先生落座。这时,翠儿把一摞大洋码放在桌上。“这是给先生的见面礼。”赵麻子说着,盯着张申的双腿,“先生双腿修长,跑得肯定快,可再快也快不过我的枪子儿,信不信?”说着拔枪朝门外“砰砰”两枪,两只山雀“扑啦啦”落地。
张申恪守职业道德,眼前的学生虽是土匪种子,但他仍然教得极认真。赵麻子的儿子竟出奇的聪明,有过目不忘之才,只两个月便会背诵大段三字经。能碰上个好学生,做老师的自然很高兴,张申慢慢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翠儿不放心儿子,便在门外偷听张申授课,竟也学了不少知识。张申发现后,说:“夫人不妨进来听。”翠儿便也成了张申的学生。
翠儿如花似玉,听张申讲课时目光竟火辣辣的。四目相对时,张申的心便“突突”地乱跳。翠儿字写不好。要他手把手教。这手儿一贴,便传递了某种感觉,令他心情激荡。
终于有一天,趁儿子下课在外面玩耍时,翠儿顺势倒在张申的怀里。翠儿告诉他,她也是被赵麻子抢来的,是赵麻子坏了她的身子生了匪种,她恨透了那张黑麻子大脸。
一晃,张申在山上待了一年有余,与翠儿的感情也越来越好。虽然二人小心谨慎,但纸包不住火,最终还是被赵麻子看出了端倪。
一天黑夜,赵麻子带人去砸一家大户的窑,翠儿便又与张申约会。其实,赵麻子砸窑是假,捉奸是真,下山没多久便悄悄返回了山寨。半夜,门被“哐”的一声踹开,赵麻子带着独眼二当家闯了进来。赵麻子往椅子上大大咧咧一坐,二当家忙点上蜡烛。
张申双眼一闭,等死。
二当家把短枪拿在手中对赵麻子说:“大当家的,先宰哪一个?”翠儿将牙一咬:“大当家的,冲我来吧,是我勾引先生的。”
张申胸一挺,说:“不怪夫人,是我的罪过,别为难她。”
赵麻子嘿嘿一笑:“好一对狗男女,死到临头还互相护着,我心善,就成全你们。”说着把枪抵在了张申的脑门上。
张申眼睛一闭:“大当家,我情愿一死,可你饶了夫人吧,孩子不能没有母亲!”
这话戳中了赵麻子的心窝,他腮帮子抖动几下,旋即又嘿嘿笑了,接着手一垂,颓然坐在椅子上,双目一闭,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朝二当家一摆手:“你先出去。”二当家迟疑了一下,悻悻地走出门。
赵麻子愣了片刻,忽然“啪”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自言自语地说:“也罢,我老赵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一顶绿帽子就能把我压死吗?”说罢站起身走到张申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秀才,带他娘儿俩走吧,远远地,别让我看见。”
张申和翠儿都疑惑地睁大眼睛。
赵麻子叹了口气:“其实,这也是为了我的儿子,当土匪终究没有好结果。走吧,跟先生走,你们娘儿俩就安全了。”
张申和翠儿不知所措。赵麻子叹了口气:“明天我送你们下山,不然,弟兄们会为难你们。”
天明了,赵麻子和二当家送三人下山,三人刚要拐过山口,二当家便一枪把张申撂倒了。
枪声惊得山雀“扑啦啦”飞起来,翠儿倏地站住了,她惊愕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张申,痴呆片刻,忽然发疯般回身朝二当家冲过去。这时,赵麻子的枪已顶在二当家的脑门上,一个劲儿地喊:“你为什么要这样?”
二当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翠儿说:“大嫂,大哥打下这江山容易吗?不杀奸夫,大哥威信尽失,如何服众?要杀要剐,全凭大嫂发落!”
翠儿哭喊着抽二当家耳光。赵麻子哭丧着脸,握枪的手一个劲儿颤抖,他把枪递给翠儿:“毕竟兄弟一场,我下不了手,你来。”
翠儿接过枪,擦把泪水,双手握紧枪柄,扣动扳机,却没响,再扣,仍不响。
赵麻子拿回枪,说:“少见,两颗都是臭子儿,天意,老二命不该绝。”翠儿瘫坐在了地上。
赵麻子朝二当家屁股踹了一脚:“厚葬先生,你给先生当一回儿子,摔孝盆儿。”
翠儿和儿子被土匪背回了山寨。
二当家爬起来,朝赵麻子一挑大拇指:“大哥实在是高,除了奸夫泄了恨,又不遭夫人记恨,拉回了女人的心。”
赵麻子狠狠地说:“还不是为了我儿子,姓张的小子说得对,儿子不能没有娘,不然,我让那奸夫淫妇一块儿见阎王。”说着,他手指一弹,那两粒臭子儿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飞进了草丛。他吩咐二当家:“明天再寻个先生,只是要长得丑些。”
选自《故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