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时光

2013-04-29 00:44洛施
南风 2013年5期
关键词:小景纪年鞋匠

洛施

“我们都是一群野孩子,有野生的顽强,野生的坚韧,野生的义无反顾。”十三岁的慕青,在日记里这样写着。

十三岁是慕青生命里的转折点。那一年,妈妈跟着一个有钱人走了。那个男人坚持不要慕青和妹妹慕景这两个拖油瓶,妈妈便真的狠心丢下了她们姐妹俩。妈妈走的时候,慕景只有五岁,傻傻地愣在那,看慕青哭了,也跟着哭。慕青拼了命地乞求也没留下决绝的妈妈。

“妈妈每个月都会给你们寄钱的!慕青,你好好照顾妹妹!”这是妈妈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钱比亲情重要!”以前,无论生活如何窘迫,慕青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意识到钱的重要性。

慕青和慕景就这样成了孤儿。听妈妈说过,爸爸是出车祸走的。这一刻,慕青宁愿自己的妈妈也是出了车祸,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和慕景被抛弃的。

妈妈离开后的两年里,慕青肆意地挥霍着卡里的钱,从没让自己和慕景吃过任何的亏,受过任何的委屈。既然这就是妈妈对自己的爱,慕青愿意接受。然而,妈妈的汇款在慕青十五岁的时候没来由地止了。

慕青看着提款机里显示的余额只有三元六角,顿时懵在了提款机前。慕青现在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担心过这样的问题会发生。她以为,妈妈会遵守承诺。

“该打电话问妈妈为什么没有打钱过来吗?”慕青问自己,得到的答案是那么坚决的“否”。自从妈妈走后,就再也没回来看过自己和慕景,也许,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和小景的存在了。除此之外,慕青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她并没有妈妈的号码!而现在妈妈停止了汇款,便成了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慕青真的恨过她的妈妈,从妈妈狠心地撇下自己和慕景的时候她就恨,打骨子里。一直恨了这么久,到现在,她居然发现自己竟然快记不起妈妈的样子了。时间真伟大,将自己的恨一点点地刷。

“没有钱,怎么办?”慕青愣愣地从取款机里抽出银行卡,难道,又要去求助苏纪年?

苏纪年住在慕青家的隔壁,和慕青一个学校。但是慕青是人人夸赞的好学生,而苏纪年却是大家眼中成绩差得无可救药的坏学生。虽然大家都说苏纪年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可慕青知道,他是个好人。

平时,苏纪年就将慕青和慕景当作自己的亲人看待,没少照顾。因为他们都是个孤儿。唯一的区别就是,苏纪年的爸爸进监狱的时候,留下了一笔存款给他。

苏纪年的爸爸是个惯偷,最后一次在珠宝店里偷珠宝,被发现后被人打断了手,并且交到了警察局,随后又被判了刑。

住在这栋危楼里的人,都有点自己的故事。所以平时里都是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除了苏纪年,唯一还有交往的就是楼下那个年迈的老鞋匠。平时没事就坐在大门口拉二胡,有活了才忙一下。他倒是很喜欢苏纪年,还送了一支横笛给他,让他跟着学。苏纪年学了一阵子,两个人合奏的时候,真是有几分样子。

苏纪年很聪明,老鞋匠总是夸他:“好好学,以后一定会成为像赵松庭那样有名的笛子独奏家。”其实苏纪年压根不知道这个叫赵松庭的人是谁。慕青和慕景有时还会坐在旁边听他们演奏。小景拖着下巴睁着大眼睛听得快乐。慕青却觉得,笛子的音色是幽怨的,二胡的音色是凄楚的。两个一起合奏,就是一段道不尽的忧伤。

“那……去吧,不过今晚我在你家蹭饭。”苏纪年毫不犹豫地掏出了二百块钱递给慕青。

“我以后一定会赚钱还你的。”几乎每一次受了苏纪年的帮助,慕青都会这样说。苏纪年也总是不以为然地“切!”

苏纪年喜欢慕青做的饭。他说慕青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厨,做出来的饭有一股家的味道,所以苏纪年来慕青家蹭饭已经是经常的事。小景每次看到苏纪年都会“哥哥,哥哥”亲昵地喊。

慕青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妈妈真的不再汇款来,那自己也不能靠着苏纪年生活。谁都不知道苏纪年的爸爸留给他的存折里有多少钱,还剩下多少钱。慕青也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纪年,你能帮我找工作吗?”吃饭的时候,慕青突然对苏纪年说。

苏纪年睁大眼睛看着慕青,然后低头想了一会,猛地灵光一闪,抬起头激动地对慕青说:“你不是很喜欢画漫画吗?这样,以后你就只管画,我帮你拿出去卖,成吗?”

以前苏纪年看慕青画画的时候,总是对慕青说:“你以后一定会像你的偶像几米一样,成为大漫画家。”其实苏纪年一直以为几米是女的。若不是慕青总是对他说几米是她的偶像,苏纪年几乎都不会知道几米这个名字。

“我的画?行吗?”慕青也就是喜欢画而已,她并没有信心说自己画得有多好。现在居然要将自己那有些拿不出手的画拿出去卖?

苏纪年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怎么不行了?我看你就画得很好,放心吧,你只管画,其他的,包在我身上。不过价钱你来定。

苏纪年的信誓旦旦多少感染了慕青的自信心:“只要给钱,我就卖,不管多少。”

慕青开始没日没夜地画,到周六周日的时候,苏纪年就会背着她一卷一卷的画骑着破自行车出去卖。各种店,各种人。不断推荐。晚上回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两三百块钱回来递到慕青的手里,端起桌上的茶猛喝一口:“你的画很受欢迎,特别是咖啡厅和画廊里。”

绘画成为了慕青养活自己和小景唯一的生计。慕青知道,只要还能生存下去,老天就不算亏待自己。是的,仅仅是生存,而不是生活。

有了这笔收入,慕青慢慢对未来有了期待。那是一种希望,让人坚持下去的诱饵。她知道,他们一定会像野草一样生长下去。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苏纪年没和老鞋匠合奏了。苏纪年说学腻了,但是害怕老鞋匠又邀请自己而不好意思拒绝,所以每次苏纪年都躲着老鞋匠。于是,老鞋匠便一个人独奏。什么二泉映月啦,什么良宵啦。都是一曲曲孤独和幽怨。

“送你,你的生日礼物!”苏纪年将一个盒子递到慕青的手里。慕青吃惊地愣了一下。

“打开看看呀!”苏纪年笑着说道。

慕青点点头,打开了盒子。那是一条琉璃项链,项链是绿绳和红绳编的,底下的坠子是一只琉璃材质的蝴蝶。项链有些分量,琉璃在阳光下散着五彩的光。这是慕青唯一的饰品。也是这个生日收到的唯一一份礼物,她真的很喜欢:“谢谢你!苏纪年。”

看着慕青脸上开心的面容,苏纪年也觉得满足。

可是,苏纪年却在此时被叫进了校长办公室。办公室外面围满了人。

“怎么回事?”慕青问一个看热闹的同学打听。

“好像是他班里有同学的钱丢了,具体的我也不是很了解。”

“钱被偷了为什么只找苏纪年谈话?难道就因为他爸是个小偷,所以他也不能幸免被人怀疑?”想到这,慕青气愤地冲进校长办公室。只见里面不仅有校长,还有好几个主任和老师。苏纪年像是在被批斗,站在中间一言不发。慕青这样鲁莽地举动,让所有躲在校长室窗外偷听的同学和里面的老师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钱不可能是他偷的!你们不可以因为他爸爸是小偷而怀疑他,这样对他不公平!”慕青冲着老师和校长喊。办公室内顿时静了下来。慕青猛然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激动地辩驳,甚至连苏纪年都一直低着头沉默着。慕青走到苏纪年的身边冲他喊:“你说话呀,你告诉他们,钱不是你偷的!”

苏纪年依旧沉默,这样的沉默令人绝望且心痛。就在这时候,一直很看好慕青的班主任忙上前来拉着慕青往校长室外走:“慕青,这件事情校长会处理,你不要插手,别忘了明年你的保送,还需要主任的帮忙。”就这样,慕青被带出了校长室外。

慕青一直不愿意相信苏纪年会偷钱,可是,苏纪年还是因为此事被退学了。

“钱真的是你偷的吗?”慕青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语气里带着一丝凛冽。苏纪年还是沉默。这样的沉默是默认吗?慕青一边重重地打着苏纪年的背,一边哭着喊:“你告诉我啊,你跟我说钱不是你偷的!”

慕青终于死了心,苏纪年真的偷了钱,就是为了给自己买项链。慕青狠狠地扯下自己脖子上的琉璃蝶,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琉璃碎了:“你偷来的礼物,我不稀罕。”

真的不稀罕吗?也许不是,只是不愿意再让苏纪年重蹈他爸爸的覆辙。这只琉璃蝶,是自己见过最好,最漂亮,最珍贵的礼物。怎么会不稀罕?慕青看着一地的碎片,终于还是哭了。

苏纪年看着碎成一地的琉璃,转身离开了慕青的家。

慕青依旧上学,依旧接送小景,依旧作画。这样的日子很平静。只是少了苏纪年,于是像是生命里缺了一块,空洞的,空白的。

偶尔,慕青经过楼下旁边的台球室的时候,看到苏纪年在里面打台球。两人对望一眼,然后,慕青就会头也不回地走开。

慕青倔强地背着自己的画去卖。可是,她不知道,苏纪年是将她的画推荐给哪些店,哪些人。于是,只能自己背着画漫无目的地去寻找买家。没有客户群,果然很难销售掉手中的画。忙了一天,慕青只卖出了一张画,还是卖给一个牛肉拉面馆。十块钱。

慕青的心大受打击。自己的画被挂在牛肉拉面馆里,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一个周末,慕青的画剩下了大半。

慕青并不讨厌苏纪年,只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夜里,慕青总是想着关于苏纪年偷东西的事:“如果我不砸了他送的琉璃,不那么怒火冲冲地对苏纪年大吼大叫。如果我能够好好地跟他说,让他以后不要再偷了。是不是不会像现在这样?”

慕青意识到也许真的是自己太冲动了。可是,发生的事情无法倒退成没发生的样子。慕青是个有傲气的人,她真的拉不下脸主动和苏纪年说话。他们像两条时而平行时而交错的线,互相牵绊着,却又假装漠不关心着。

直到有一天,慕青经过苏纪年家的门口。特意地往虚掩的门缝里望了一眼。看到好多人在他家里,而且都是一张张来者不善的脸孔。

“你老爹欠的钱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别给我说下个月,你已经拖了很久了。”他们在和苏纪年说话吗?他们手中拿着铁棍,语气像恶霸。慕青惊讶地捂着嘴愣在门口。

苏纪年没有钱,他们就开始搬东西。电视机,冰箱。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往外搬。慕青连忙躲到一旁,她看到苏纪年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将家里几乎搬空。

慕青躲在角落里看着那些往外搬东西的人。不解,疑惑。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要债的人?直到那群人离开之后,慕青才从角落走了出来。慕青站在苏纪年的家门口看着沮丧的他。苏纪年抬起头看到慕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怎么回事?”慕青问他:“你爸不是给你留钱了吗?哪来这些债?”慕青质问着,一种不好的预感弥漫在心里。

苏纪年深深地叹一口气。

原来,那个在监牢里的父亲根本没有留钱给他。那些钱都是他自己偷来的,包括自己的生活费,以及救济慕青的钱。苏纪年大声地吼着:“我不偷,我就会死。我就无法生存。我不像你会画画,不像楼下的鞋匠爷爷会手艺。我什么都不会!”

慕青捂着嘴哭了。她没有想到,事实的真相会是这个狼藉的样子。原来,老天并没有眷顾我们这群住在危楼里的野孩子,我们只能靠自己艰难地生活下去。

慕青和苏纪年冰释前嫌了,因为慕青知道被生活所迫的滋味:“纪年,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偷了。”苏纪年看着慕青的眼睛,狠狠地点头。慕青深知,苏纪年再偷下去,最坏的结果,就是像他爸爸一样,被抓进牢里。

苏纪年平时没事,就代替了慕青接送小景上下学的工作。这样,慕青就不会那么辛苦了。慕青还是将自己的画给苏纪年,让他拿去卖了。用卖画的钱养活三个人。他们三个就像连着根的三株野草,坚韧地,倔强地和这个不公平的世界顽强抵抗着。

“楼下的鞋匠爷爷死了!”慕青刚放学回来,就听到苏纪年嘴里的这个消息。慕青愣愣地看着苏纪年。他的脸上浮着淡淡的忧伤:“是昨天夜里死的,很突然。他的两个儿子都回来了。”

这是慕青第一次那么近地触碰死亡。以前她知道爸爸死了,但是那时候对爸爸没有印象,自然也没多大感觉。可是,那个年迈的老鞋匠,是自己真正接触过的人。那么和蔼可亲的老人,居然说走就走了,甚至走得悄无声息。

生命真是脆弱,离别真是简单。苏纪年到此刻才觉得后悔和遗憾,后悔自己当初故意躲着那个孤独的老人,遗憾没能再和他合奏一曲。人总是这样,总是在遗憾发生之后才会想着弥补,却发现早已来不及了。若是苏纪年知道,鞋匠爷爷的生命这样的短暂,他一定会陪着他。

“是那个白头发的老爷爷吗?”小景眨着漂亮的大眼睛问。苏纪年和慕青同时看向小景。小景还是一脸天真。小景年纪小,终究对死亡没概念。慕青冲慕景点点头算是回答小景的问题。

死亡是永恒的。生老病死是永恒的规律,谁都逃不掉。

苏纪年和慕青一起给那个老鞋匠上了一炷香。小景在旁边愣愣地看着黑白照片。那个和蔼,善良却又孤独的老人。那些凄楚的二胡声,都成了永恒的回忆。

“生命这么轻,走得无声无息。”慕青在日记里写道。那个老鞋匠是个好人。只因为有天小景在走楼道的时候因为没有灯而摔了一跤。于是,这个老鞋匠就在这个昏暗的楼道里装了一只节能灯。慕青甚至还清晰地记得每次经过他门口,他对着自己和蔼地笑。这样的记忆,甚至比自己的妈妈还要深刻。

老鞋匠下葬后,楼下的店铺也永远关了门。那扇紧闭的生锈的铁门,好像封锁了这里一切的过往。从此,这里再也没有了二胡声。慕青经过铁门门口的时候,也再没有人对自己笑了。

正当大家开始习惯了没有二胡声没有鞋匠的日子的时候。小景却生病了,肺炎。需要大笔的医药费。这突然而来的肺炎打破了慕青和苏纪年生活的平静。慕青的画,仅够三个人艰难地生存下去。哪还能承受那大额的医药费?

“慕青,告诉你个好消息!”苏纪年刚进门,就冲慕青说。又习惯性地端起桌上的凉开水猛喝一口,继续说道:“今天我在街边卖你画的时候,一个知名杂志社美编看了你的画,很喜欢,想和你签合同长期刊用你的画。”

“真的吗?太好了!”慕青开心得几乎快要蹦起来了。这个消息在此时犹如雪中送炭。

慕青第一次觉得命运眷顾到了他们这一群被城市遗忘的野孩子。慕青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机遇,更没想到是在这样火烧眉毛的时候,若是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拿着签约金给小景治病了?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慕青嘴里喃喃地说着。

慕青很快就联系到了那个编辑。可是,看了合同才知道。稿费是在刊出之后的次月一号才能结算的。这让慕青一下子觉得自己又从天堂掉进了地狱。小景还在医院里,每拖一天就多一笔住院费。而且不治疗随时都有可能严重恶化,这会要了小景的命的。

慕青想着每次坐在小景的病床边,小景就会眨着眼睛问:“姐姐,我会不会像那个白头发的老爷爷一样死掉?”对死亡没概念的慕景,就连说起死亡都显得云淡风轻。可是一句天真而稚气的问话,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锤在慕青的心上,发狠地疼。慕青摸着小景的头,哽咽地回答:“不会的,不会的。”

苏纪年去打工,试图预支工资,可是失败了。慕青也无心上学,请了长假整日陪伴小景,空闲时就没命地画画。不管苏纪年和慕青怎么努力赚钱,但和那高额的医药费还是相差甚远。因为没有钱继续做治疗,小景的治疗才做了一半就停止了,病情终究还是恶化了。

看着奄奄一息的小景,慕青束手无策。她再一次想起了那个心狠的女人,她恨那个女人,可是她更恨自己。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就这样放弃,慕景不可以就这样死掉!”慕青跑到医生面前跪下磕头:“医生,我求求你们,先给我妹妹做治疗,医药费我一定会补上的,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慕青的额头撞击着地面,此刻,慕青丢了尊严,丢了傲气。尊严匍匐在了地面任人踩踏。可是不管她多么撕心裂肺地乞求,冷漠的医生没有给一句回应。看着慕青跪着磕头乞求的样子,就像看一部了无生趣的电影。

慕青怨恨这个世界,怨恨这些冷漠的人。怨恨那些打着救死扶伤的名号独占利益的虚伪的人。她觉得命运不公平,总是给她带来这么多的磨难。

最后还是苏纪年送来一笔钱:“赶紧,给小景治病要紧。”慕青捏着厚厚的一沓钱,皱着眉头看苏纪年:“这钱哪来的?”

“我问我朋友借的,不能再拖了,拖越久小景就越危险。”苏纪年急切地对慕青说。慕青很怀疑这些钱的来历。可是,小景的生命就悬挂在这些钱上面。急切让慕青忘记了追问,忘记了怀疑。

小景得以痊愈是一个奇迹。慕青激动地流下眼泪。她知道。这就是野草的生命力,这就是野孩子的倔强,她们不愿屈服,她们要生存。但是,她更感激苏纪年,因为他至始至终没有抛弃自己和小景,小景的命也是他救回来的。

这一天,慕青做了许多菜要庆祝小景得救。就在这时,一帮身穿警服的人却出现在了这栋危楼里。苏纪年被抓了,罪名是偷窃伤人。

那些钱是苏纪年偷来的,入室行窃。被户主发现了。走投无路的苏纪年举起身旁的凳子就砸向了那个人,正中头部。伤者昏迷,有生命危险。慕青难以置信地看苏纪年,苏纪年的眼神没有闪躲,而是凛冽地,坚定地望着慕青。苏纪年似乎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一直在等待这个结果。直到警察为苏纪年戴上手铐,将他带走。

这是苏纪年说过有家的味道的饭菜,可是这最后一顿晚餐苏纪年还来不及吃。苏纪年被带走,走到慕青的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在慕青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慕青是眼睁睁地看着苏纪年被警察带走的。慕青哭了。生活好难,难得将他们逼入死角。而他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任由命运宰割。慕青泣不成声地瘫软在了地上,小景走过来,拉着慕青的手,沉默不语。慕青狠狠地将小景揽在怀里大哭。

苏纪年和他爸爸成了这条街有名的小偷父子。那个被盗的户主度过了生命的难关醒了过来。可苏纪年还是被判了刑。

危楼要拆迁,慕青和慕景被通知要尽快搬出危楼。于是慕青去苏纪年家整理他的东西。她坚信,等苏纪年出来,她们依然可以好好地生活。苏纪年的家其实没有什么可以整理的,值钱的东西,都被那些债主搬走了。

慕青却在苏纪年的床底下发现一个木箱子。慕青打开并未上锁的箱子,只见里面装着一卷又一卷的画。慕青好奇地打开,竟然发现,这是自己画的画。慕青看着一箱子自己的画,一幅一幅,都在对慕青诉说着什么?慕青的画并没那么好卖,苏纪年将她那些卖剩下的画全都藏了起来。可是,那些钱……

慕青顿时明白了。就像一场醒悟。苏纪年一直在说谎,一直在偷窃,也一直在保护自己和小景。慕青紧紧地抓着那些画,眼泪滴落在白色的画纸上,晕染开来,像一朵莲花。她终于懂得苏纪年走的时候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那么的坚决。

“我永远都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我在努力保护我爱的人,我的亲人。你和小景要好好生活!”

慕青带着慕景搬出危楼的时候,几乎什么也没带。除了很久以前在垃圾桶里翻出的琉璃蝶的碎片。后来慕青画了一幅画,画中一个美少年,将残碎的琉璃递给一个长发的女孩。琉璃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亮。随

着慕青在杂志社刊出的画越来越多,慕青渐渐有了名气。紧接着,慕青出了一本画集。画中有危楼,有二胡,有鞋匠,有铁门,有少年,有小景,有野草,还有自己。慕青将自己的笔名取为琉璃蝶。这本画集的名字叫做《琉璃时光》。

直到出了画集,慕青感激起了命运带给自己的磨难和悲伤。正是这些磨难,才有了这本《琉璃时光》

【尾声】

如今,还有一个月,苏纪年就刑满出狱了。慕青知道,那将是另一番美好时光的开始。苏纪年再也不用靠偷窃煎熬地生活。再也不用忍受被生活所迫的滋味。而自己依然会画下去,画出另一本《琉璃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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