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翩
1.那时,他们情盛意浓
漪倾步入小院,第一眼望见的是苍凉。几株夏花无精打采地摇曳着枯枝败叶,萎靡不振,偶尔飞过几只打酱油的蜜蜂,或许是留恋那些干枯的余香。这是残秋,再比不得夏日里的葳蕤葱郁。
漪倾呆呆地站了许久,忽然看到墙角里有一株无名的淡紫色小花正不起眼地开得灿烂,不觉慨叹。这就是生命,愈是平凡得无名,愈是有着不易老去的容顏。而她与解宴却只属于明艳娇媚却软弱无骨的夏花,可以沐浴艳阳,却经不起阴霾,终是匆匆一季,一笑而过。再回眸已是过眼云烟,缥渺散尽。
这处小院是她和解宴无限风光里赏玩过的。那时,他们情盛意浓,彼此的眼眸里许下的是地老天荒的海誓山盟。谁也不曾去想,他们的誓言会在汹涌的流年里逆转而亡。他们的情、他们的爱就如这古色小院一样,雅致风韵着开始却逃不过拆迁的命运。
心里便落下了一处缺口,凄凄地晾晒在晴日里。还是要祭拜一下的。他们分手一周年了。纵使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她还是愿意解开记忆矫情一把。
解宴可曾也有这样冲动的矫情?
2.还是不对,男主角错了
漪倾回到家,阿姨已经端上来新鲜的水果。小耳也亲切地偎依过来,舔她的手。小耳是一只折耳猫。漪倾就是因为爱极了网上那只叫多米的折耳猫,罗令就不动声色地买了小耳,并买了硕大的钻戒挂在它的脖颈里,抱着它向漪倾求了婚。
这本是漪倾梦境里常出现的罗曼蒂克,她太渴望了。可是还是不对,男主角错了。那该是解宴的。但她躲不过,她没有挣扎的力气。
那个夜晚就是一场颠覆。当晨曦穿过酒店的窗帘,漪倾极其魔鬼的一幕,她洁白无瑕的身躯被罗令赤裸裸地拥在怀里。而在门外,解宴笑拥着美丽的女上司又构成了另一道刺眼的风景线。
这很戏剧。前一天解宴还在跟她开玩笑,搞定我们老板,你一辈子都锦衣玉食了。漪倾当时就狠狠地瞪了眼解宴,警告他休想对她半途而废。没承想,一切都成了真。
漪倾清楚得很,自从她无意间接了解宴公司那个单子,那个老板罗令便有意无意地对她释放火花,火星子一闪一亮的,惹得人惶惶不安。平心而论,罗令是块沉甸甸的钻石,住别墅,开豪车,两年前离异,至今单身未再娶,光芒四射的,惹得周围不少的女子眼馋。但他也不是小门小户的俗家弟子,见了荤腥就垂涎的。纵然是美女投怀,他也是泰然自若,很少惹来绯闻。
可是漪倾就不信这样的男人会洁身自爱。自从与罗令第一次对视,她便察觉出了他的心怀鬼胎,他的目光意味深长,握着她的手半天没放。后来他总借着工作请她喝下午茶,却不曾聊到与工作有关的话题。漪倾假面应付着,心里却嗤之以鼻。
在她的心里,解宴才是顶天立地的真男子。即使他眼下近乎潦倒,即使父母也不看好这个穷小子,但是她的心房从能容纳男人那天起,它就只属于解宴一个人的了。她第一次的心跳,第一次的热吻,第一次的潮汐都完完全全地给了解宴。
岂料只是弹指之间,这一切便成了幻影。
解宴没有解释。他是羞于解释自己傍了富婆,还是不愿理会她委身了大款?总之,解宴一个潇洒的转身就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她的女上司,那个风情销魂的离异少妇说她和解宴将喜结连理。
而罗令只给了一个解释,他把他们阴差阳错的一夜缠绵栽赃到那些酒身上,轻轻松松地保全了自己的无辜。漪倾什么都不想说,解宴走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安分地拿了那笔单子的提成,安静地辞了职。那个晚上,她揣着沉甸甸的提成在“湛蓝之恒爱”的小区前徘徊了很久。之前,她和解宴在这里畅想了很久,说是能挣到一笔钱就定个小户型。她原本是要把这笔提成投进去的。如今,这些钱再没有它们应有的价值。
路过天桥时,漪倾毫不犹豫地从那扎钱里抽出一张,丢在了乞丐的碗里。那位乞丐把头磕得像捣蒜泥一样,并连连说着“祝您事业有成婚姻幸福”的祝词。漪倾笑,真是训练有素的乞丐,谢词都这么面面俱到。可是业失了,恋也失了,幸福在哪里?
至于罗令,漪倾从来不曾想过要他负责任。男人欢颜有几个是认真的。
谁想,罗令的脑袋就是抽筋了。他迅速地向漪倾求婚了,还是那么讨巧,用心。
踏上红地毯的时候,漪倾释然了,她想到了那句诗: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3.锦上添花,恬静美好
现世安稳。那惊天骇浪就像一个梦魇,粉身碎骨在这片静好里。
成了罗太太的漪倾每日里守着别墅,嗅着门前的花香,梳理着自己的秀发,生活安逸得像一幅油画。
如果不是遇见了那个女人,漪倾会觉得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那天,她逛完街顺便拐进公园小憩。那个抱着小孩儿的女人便出现在视野里,漪倾只那么随意一瞥,并没有刻意流连,因为那女人的平凡就像花丛里的冬青。她一边逗着蹒跚学步的孩子,一边无限怜爱地喊着他的名字。孩子的名字很好听,叫锦恬。
漪倾就愣怔了。好耳熟的名字,熟悉到能唤起她收起的记忆。
那个夜晚,那个小屋,漪倾在解宴的身下,在微微的疼痛里和局促的呻吟声里完成一个女人的蜕变。然后她蜷缩在解宴的怀抱里忧心忡忡。解宴笑着安慰她,如果有了,我们就结婚生下他。
“孩子叫什么名字?”
“嗯……就叫‘锦恬,锦上添花,恬静美好。”
多好的名字。那是她和解宴的未来。
眼下,这铮铮入耳的名字是纯属意外,还是有意雷同?
漪倾决定试探一下,她对着空气响亮地喊了一声解宴。然后,女人迅速地回了头。她迷茫地看着漪倾问,是你在喊我老公?漪倾的头哗地晕了。
4.举手之劳而已,这戏好演
解宴也从未想过要做半路逃兵,他这辈子的暖,就是在岁月里遇到了美丽纯净的漪倾,让她幸福,是他永不放弃的坚守。
可是,任何一个剧本都会有出其不意的转折,他的父亲突兀地患上了绝症。晴天霹雳般的残酷让解宴不能喘息。他不能告诉漪倾,但他必须救他的父亲。一笔巨款,一个匹配的肾。
他躲在公司里,熄了灯,在黑暗里啜泣,被折回来取文件的老板罗令看到。于是解宴的悲痛昭然在罗令的面前。他愿意帮助这个穷途末路的小伙子,但他需要一个保障,这是他一个商人习惯的思维模式,更为了他那躁动不安的情愫。那是个多年都不曾有的引起他心跳的女人。他要把握住这个机会。邪恶也好,居心叵测也罢,为了赢得漪倾,他愿意背上“乘人之危”的骂名。
解宴不是没有反抗,任何时候他都会捍卫他和漪倾的爱。他扬扬鼻息,扬长而去。
是后来他递交辞呈的时候,罗令又推心置腹地跟他谈,谈他的燃眉之急,谈他自顾不暇的危机,谈他许给漪倾的未来不过是一个天方夜谭,谈他罗令多年来真正为一个女子心动和保护一个女孩子的冲动。
解宴的防御和堅守就在罗令一条条掷地有声的见解中土崩瓦解。他投降了。
罗令给足了他父亲的治疗费。无需立字据,写保证,罗令只需要他配合着演一出戏,他和漪倾便是釜底抽薪、不可回头了。解宴的“富婆”也是罗令点了名的,罗令说戏份算是生意合约的一部分。漪倾的女上司眼睛都没眨一下地点头同意了,举手之劳而已,这戏好演。她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事实上,罗令并没有在那个夜晚要了漪倾的身体,油然而生的爱意让他不忍心亵渎了这个女子,但是为达到完美欺骗,他还是做足了道具。
解宴揣着钱开始寻找肾源,找得焦头烂额。眼看父亲的病情再也拖不下去的时候,那个默默无闻在走廊里的清洁工小妹自告奋勇地要为解宴的父亲试一试,结果,很神奇地,配型成功。解宴拿着钱要给女孩儿,女孩儿却坚持不肯收。她说,自从在楼道里看到了解宴,她就有了为他赴汤蹈火的想法。朴素的女子,为情而来。解宴在扑簌簌的泪滴里揽过了她的肩膀。
父亲出院后,解宴牵着女孩儿的手去了民政局。阳光下,他把结婚证翻了个遍,却怎么也幻化不出漪倾的笑靥和她的名字。他自此以后将与另外一个女人缱绻终老。那个叫漪倾的女子成了他坠落的梦。
5.女人如花,爱情如花
漪倾再也没去看过那处小院,听说它已经被夷为平地了。它背负着所有的旧时光无声无息地湮灭了,没有留得一丁半点的骨灰粉末,不久那里将是一座金缕玉衣的高楼大厦。再没有什么可以追忆得到,再没有什么值得伤神。
尘埃落定便是一切安好。
周末的午后,罗令拥着漪倾坐在院落里逗小耳,表情一张一弛的,泛着天真。这个男人以她的喜好为喜好,并且深入到肌理。他的认真足以让漪倾感怀今世的幸福。
漪倾搂着他的脖颈,望着那些凋零的秋花说,要换季了,抽空我们去花卉市场逛逛吧,添些时令的花来。
罗令含笑点头。女人如花,爱情如花,唯有四季飘香才能驻留爱情的容颜。
编辑 / 张秀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