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花费上百年时间建立电话系统,而中国跳过这个环节,直接进入移动通信时代,很快中国的移动通信甚至比美国还要完善。美国花费150年建立起分布于全国各地的各种品牌实体零售店;而在中国,电子商务的爆发跳过了这个环节。因为起点不同,中国比美国更充分地利用互联网。
我认为在中国内部运作的一些实验非常创新,某些方面甚至超过美国。确切地说,因为几乎没有Google、Facebook、Twitter,中国的市场大多留给了国内公司,从而掀起一股创业大潮。现在大多数公开领域都已经被占领,创新开始在大公司顶层发生。这种创新与外部世界的创新相当,甚至更为激进。
相比之下,日本就像沉睡中的老头。二战后,日本面临的危机是重建,必须有企业家出现来搞建设。当他们变得很成功的时候,形成了一套固化的系统和组织构架,底层的创新很难影响到上层组织。当然日本还是有企业家精神的,但必须跟固化的组织去抗争。资本主义是最好的,日本不应该忘记这一点。
中国的硬件产品在国际市场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例如华为。但是互联网企业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和产品、智力无关,主要是观念上的障碍。
很多中国创业者在细节上并不了解互联网文化,太缺乏整个互联网上的连接互通,和外界太割裂了。无论是在海外设办公室,还是雇佣本地员工都无法解决这一问题。网络和信息每天都在变化,上个月还很有竞争力的东西,这个月可能变得毫无优势;昨天很火爆的东西,今天已经无人理睬。如果不是生活在这种文化中,就很难越过这个障碍。中国创业公司一旦进入不同的互联网世界,可能会有一些无法预见的后果。
当第一个日本产品在美国完成时,你能立刻就能分辨出那是日本产品,因为产品设计思路和当地文化完全不相符。再举个例子,对于中国网民,美国的网站看上去像是半成品;而美国人看待中国网站,别提文字了,全是浮窗广告、动态图,乱七八糟一大堆。
这不是物理上能够克服的缺陷,中国互联网(公司)的文化和外部世界太割裂了。不是中国的创业者不关注,而是由于人为因素,这两个网络太割裂了。这要花费他们好一阵子去追赶,就像美国公司对中国本土文化毫无概念一样,障碍之一是母语上的障碍,第二是因为我们没法调查研究,甚至很难评估什么样的公司是好公司,什么技术是好技术……
我最初在硅谷创业的时候,传递信息、获取智慧的唯一方式是喝咖啡。但是你一个月通常只能喝一次咖啡,效率很低。今天,当我发布一篇博文的时候,有25万人阅读。但是因为语言障碍和防火墙,中国人获取信息有障碍,所以处于一个很不利的状态。
以前在美国创办一家公司要投入数百万美元,买硬件、软件,以及各种服务。现在成本几乎为零,仅仅出于爱好就可以做一款App,但它和一个盈利的公司相距千里。正如我所教授的:一个公司不仅仅是一个App,还包括客户、营收、合作伙伴,在中国还包括各种公共关系。除非学会区分产品和商业,否则创业者会在这一波浪潮中消耗殆尽。
中国很多创业者看到国外被Google、Facebook收购的小创业公司,就想把他们的模式抄过来,这对整个商业系统的伤害很大。抛开这个不谈,为什么不做些别人做不了,或者没想到的东西?我认为还是有很大发挥空间的。
天使投资也可能自我消耗。有次我和一位中国著名的天使投资人谈客户开发流程,他恍然大悟,说这才是问题的核心。我要说的是,尽管他已经很成功,却仍然不懂其中的方法论,仅仅把钱拿给你喜欢的人是不行的。第一代创业者会当炮灰,天使投资人也一样。然后他们会去学习评估体系、投资方法。并不是说硅谷的我们有多聪明,我们只是多了50年实战经验。
苹果是一家围绕着有远见的创始人建立起来的公司,但别忘了,除了一个有远见的创始人,公司还需要具备顶级的生产、销售、供应链等。有人认为,Android未来将成为掌控智能终端乃至物联网的超级大赢家。 我同意这种说法。我认为,再有两年时间苹果将变成下一个微软。
我在北京这几天,发现中国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硬件厂家和软件厂家不在一个地方。硬件厂家大多集中在深圳,软件和硬件分离。在硅谷,做一个蓝牙芯片,会和开发软件的团队在同一幢大楼里工作,就像在一个生态系统中一样。
(注:2013年3月下旬,被称为“硅谷创业教父级”人物的Steve Blank到访北京,实地感受中国创业文化与硅谷创业文化的不同。上述文字根据他与《创业家》记者史翔宇与李虎军的对话整理。)
硅谷文化:帮助你的对手
还有一种文化非常美国,叫做“帮助你的对手”。50年前硅谷还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式的竞争,但后来不一样了。这种文化起源于一个做芯片的故事。硅谷所有做芯片的人曾经都在一家公司工作过,后来他们自立门户,成为竞争对手,但仍然常常聚在同一家餐厅吃饭、喝酒。一天有个人抱怨:我们停工了。另外一个人问:是不是有女工程师更改了板型?我们发现她在使用特殊型号的板型,去查查看。第二天这个人兴冲冲地报告:问题解决了!
这件事发生在1958年。从那时起人们开始互相帮助,一直延续到今天。我想指出,在第一代竞争格局中,人们很难有这样的意识;但最终必须这样做,只有这样才能从整体上提高每个人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