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正在“失控”

2013-04-29 00:44魏武挥
商界评论 2013年6期
关键词:失控智能手机媒介

魏武挥

被媒介环境学这个学派奉为祖师爷的麦克卢汉曾经说过:媒介,是人的延伸。他认为,媒介是人“感觉能力”的延伸或扩展。不过,就今天而言,恐怕已经不再仅仅是人的“感觉能力”。

事实上,我以为,这是一个“人的外部化”的时代。我们把本该由人自行完成的职能,交到了外部工具上。比如,行事历就是一种记忆的外部化。

数字设备的出现,加快了人的外部化过程。比如电脑担当了包括运算、存储等功能。而智能手机兴起后,它开始逐步接管外部化的责任,因为它距离我们实在太近了。人们可以远离自己的电脑100米以外,但自己的手机,除非你忘记,一般都在一只手便能够到的距离。

App为什么让你睡不着

可以随身携带的一部智能手机,已经远远超出了传统手机的功用,它和3G网络一起,推动了移动互联网的发展,是对互联网一次根本性的提升和拓展。它也让社交这个古老的行为重新焕发出新的活力:无数人通过使用智能手机在各种SNS、微博上流连忘返,甚至业界还发明出了“弹性社交”的概念。人和人之间的沟通更加频繁,整个互联网越来越将“没有人知道你是条狗”抛弃。以iPhone和iPad为两款重要移动设备为前驱的App store重新定义了产业界的法则,迫使Winiel联盟解体。

过去有一种说法,一个人出门,必须带上手机、皮包、钥匙。但对于智能手机而言,这三样东西似乎一样就够了。智能手机和信用卡捆绑,能够起到钱包的作用,在机场用手机随机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而随着物联网的展开,用于机开门也不会是什么神话。一部小小的手机,已经远远超出传统意义上的“媒介”功用。它已经不再是游离于我们身外的一个配置,有时候,它就是我们自己。

承载这项使命的,主要是App,虽然关于Native App是未来还是Web App是未来,人们争吵不休,但没有人否认,手机是靠App才成为今天的手机的。手机早就摆脱了“移动电话”的概念。早在2011年初,美国最大的风险基金KPCB就发现,人们今天只有32%的手机时间是用在传统功能上的:电话或者短信。更多的时间,则是在收发邮件、地图查找、社交网络、手机游戏等。手机,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手上的机器”。

这恰好给商业企业带来了福音。

经济学的本质是稀缺,因为有了稀缺,才会有效率,才会有各利,经济学流派和理论来试图解决效率问题。当生产在技术的帮助下,一次又一次地飞跃时,人类赫然进入了一个供大于求的时代。这时候,供给不再是稀缺的,需求倒成了一种稀缺。

形形色色的需求都可以挖掘出来并不断提升它,唯独注意力这个消费者的供给、生产者的需求,却有一个上限:所有的人,每天都只有24个小时,每个小时都只有3600秒。不过,看上去即便有一个上限,依然并没有完全被利用到。所谓“无聊经济”,无非就是抢夺尚未被开发的注意力而已。

手机的随身携带性,意味着更多的注意力可以被商业企业所利用。所谓充分利用碎片时间,风起云涌了大量的手机游戏、手机阅读、于机视频、手机社交。制造形形色色的App企业,要尽可能地说服它们的目标使用者:你们没有垃圾时间。

一个例子是微博。微博这个互联网服务至少有一半的流量来自于移动终端,而且它是一个相当有名的让半夜2点钟成为流量高峰的网络服务:人们喜欢睡觉前躺在床上再刷一下微博。事实上,早在微博还没有成为一股大潮前,糗事百科的忠实用户们已经发出了这个感叹:再看一条我就睡,但我为什么就是睡不了呢?

Save time还是Kill time

对于一个网络服务而言,大致上分为两种流派:Save time(提高效率用),Kill time(打发时间用)。搜索引擎是一种非常典型的Save time服务,它的确帮助了人们节约大量的时间来寻找资料,而网络游戏则是非常典型的Kill time服务,一般意义上,以娱乐为目的的,都是Kill time,这两种流派都有坚实的商业模式,很多服务同时兼具两者,不过总有其侧重点。

在App的世界中,存在着提升效率类型的服务,比如一种可以让你在晚上6点以后订到廉价酒店的App产品。它的原理在于晚上6点后,酒店的房间如果再不售卖出去,就会被浪费掉——酒店所提供的住宿这个产品是没有办法存储的——与其如此,不如降价出售。这个产品能帮助酒店提高效率。再比如打车类应用,它在某些时刻能够提升司机和乘客两方的效率。

不过,的确存在很多举着提升效率类型的牌子结果却走成了打发时间用的App,包括微博、新闻客户端、阅读客户端等在内的移动阅读就是典型一例。它们号称能够充分地利用你的碎片化时间,不过在我看来:1.你的碎片化时间利用其实很流于表面,移动中的阅读(比如地铁里)存在着大量的快速浅阅读;2.所谓利用你的碎片化时间,不如说将你的时间碎片化。微博是非常明显的一例,它几乎快要成了拖延症的诱因之一。

很多人以为拖延症是因为自己不愿意但又不得已去做某一件事造成的,根子在自己不愿意上。但其实,有一些拖延症并不来源于此,而来源于被打扰。你的确处在全神贯注地工作中,但很遗憾,有一个行为横插其中,把你的注意力引开了。这个行为可能是:一条短信、一通电话、一份新邮件、一条微博新私信。你开始去处理这个行为,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注意力就此烟消云散,你需要一次新的启动。

这就是移动互联网相对于桌面互联网更进一步的地方。社交,这个应用种类很难说是Kill time,还是Save time。在有些时候,你可以利用社交工具快速找到一个人以完成某种目的,但有时候,你也必须承认,你纯粹是在打发时间。桌面互联网也有社交(比如QQ或者开心、人人这类SNS网站),但移动App所能完成的社交,全是全天候的:无论你在哪里,你在干什么,你都可以进行社交。有的属于你主动和别人社交——自然相应的,你会面临很多被动社交的时刻。你可能是在打发时间,但殊不知,礼交的另一头,心中愤懑却又不好意思打断你。

现代社会的人是很可怜的,因为拜手机所赐,他们很容易被找到。诺基亚的Slogan中英文版本有一个很诡异的矛盾所在。英文是“Connecting People”,中文则是“科技以人为本”。但Connecting People的代价就是people will he connected anytime anywhere,怎么算是“以人为本”呢?

未来已经不取决于创新者自己

在对手机产生诸多抱怨之余,我们依然对它情有独钟,对下载各种App乐此不疲。当下iOS和Android两大系统上有超过100万个应用。今年5月中旬,单是一个iOS系统上的应用,人类就已经完成了500亿次下载,苹果的应用商店已经向第三方开发者支付了90亿美元。无论人们主动接受,还是被动跟随潮流,这里是一个巨大的金矿,无数开发者正在涌人,力图分到一杯羹。

成功的故事非常多,而且这些成功的故事,很多都有一个特点:小团队制作。大名鼎鼎的拍照应用Instagram作价7.5亿美元卖给Facebook时,不过6个员工。如此励志的故事怎不让人热血沸腾,使越来越多的人投身其中。移动互联网的价值是桌面互联网的十倍。这句看似定量的话其实是一句定性的话:它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

智能手机,已经成了我们改造世界的工具,乔布斯说“活着就为了改变世界”——他做到了他所说的。乔布斯和他的苹果重新发明了手机,也重新创造了程序(在苹果体系里称为应用)的生产、分发、变现的过程。用“苹果生态”这个词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他不仅改变了世界,还号召起一大帮人来改造世界。经由他们的手,普通人也在改造世界。我们用手机上的App不断生产各种各样的信息,甚至连睡眠时也在发布信息。有一款手机应用就可以通过监测你的呼吸声来判断你的睡眠质量。而这个呼吸声,难道不是你所创造的信息么?

麦克卢汉曾经说“媒介是人的延伸”,而他那位自称是“麦克卢汉不乖的孩子”尼尔·波茨曼则写道,“机器曾经被认为是人的延伸,可是如今人却成了机器的延伸”。媒介技术,也在数字英雄们的努力下,一步步地向前推进。技术的最终走向,不是技术发明者所能掌控的。

互联网诞生之初,就有所谓的“数字鸿沟”学说。但在摩尔定律(用一个美元所能买到的电脑性能,每隔18个月翻两番。)、吉尔德定律(主干网的带宽每6个月增长一倍)、梅特卡夫原则(网络价值等于节点平方)的效用下,数字鸿沟正在慢慢弥合,越来越多的人接入了数字世界,享受信息社会给他们带来的快感。

不过,我这里必须要说的是,数字鸿沟的宽度可能的确在缩小,但它的深度很有可能在增加,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技术对我们的利弊,并不在于技术本身,而在于我们的掌控能力。从智能手机到平板电脑再到最近极其时髦的可穿戴应用,移动世界这一路走来,不断给我们带来惊喜,也的确在改变着世界。

然而,确切地说,技术创新者提供了我们改变世界的工具,至于这个世界,究竟如何改变,已然不取决于创新者自己。

我们的确在改造世界,但反过来,我们也在被手机这样的工具所改造。iPhone(同时也是所有智能手机)上都有着各种用于记事的应用,比如谷歌日历就可以和手机里的应用同步。我们先是发现这是一款很不错的让我们不会误事的应用,然后我们又发现,一旦离开它,我们似乎便想不起今日的日程安排了。手机的随身携带性。使得我们对这种技术设备的依赖性极重。而这种依赖。已经非常接近了马克思笔下的“异化”:我们发明技术让我们生活得更美好,但我们最终被技术所统治。

手机,就是另外一个你。这句话正在成立。但这句话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不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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