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

张静

二狗沿着青石小路向前走着。

这是一座南方小镇，二狗来这里做水果批发生意一晃三年了。

小镇的秋意正浓，二狗张大嘴巴深深呼吸了几下。远处江面上，一艘艘木船刚刚起锚，一个身着布衣、头绾帕巾的女人带着孩子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孩子吹出一个个五彩泡泡，随着风儿，飘到二狗身旁又飘过一眼望不到边的烟水淼茫，一直向西飘去。二狗似乎看见了结实的玉米棒子，红艳艳的苹果，白生生的梨……还有自己的老娘、老婆和他一对乖巧的孪生儿子。

二狗正满怀喜悦地欣赏着，泡泡消失了。他失望地望了一眼那对母女，向出租屋走去。

出租屋位于小镇的巷子里较为僻静的一角。每当夕阳西下时，巷子的茶楼里茶香袅袅、琵琶轻扬，书场里叫好连天；还有各色小吃一家挨着一家，有一种人潮涌动的喧嚣和欢腾。

窗外，一盏盏灯火次第亮了起来。只是，这融融灯火与二狗无关，夜晚陪伴二狗的是孤独而寂寞。

二狗习惯性地打开灯，打开电视。遥控器在手中不停翻腾着，翻了两遍，电视没什么好看的，无非是那些肥皂剧。

他拿起了手机。

“小琴，家里可好？”

“呵呵，好着呢，你就放心吧。”

“嗯，好着就行。”二狗顿了顿，“我，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让姐把咱家的几亩地种了，你带上妈和豆豆过我这边来。这边水果生意还行，一年落个七八万不成问题。”

“二狗，打住吧，南方的气候，湿热湿冷，娘能适应不？还有，豆豆和苗苗秋后就要上学了，南方人舌头一通胡乱绕，叽里呱啦的，我才不去呢。”

“可是，我一人在这边，我想你，想得……”

二狗的“想得难受”还没说出来，小琴又打断了他：“不害臊，老夫老妻了瞎想啥？好好挣钱，照顾好自己就行，家里有我呢，别操心！我挂了啊！”

二狗愣愣地看着手机上的蓝色屏幕变成灰色，熟悉而亲切的声音一下子褪远到千里之外，心莫名地烦躁起来。

“老陕，闹腾啥呢，明儿还要做事呢！这年头，拿人肉换猪肉，都不容易。”门外传来敲门声和房东略带不满的声音。

二狗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把遥控板音量调大了，赶紧开门道歉：“大叔，对不起！刚修电视，试了一下声音。”

房东笑笑走了。

二狗索性关了电视，去窗边看小镇的夜景。

一幢幢住宅楼挤挤挨挨，熏暖醉人的灯火从一扇扇窗户里映射出来，那窗户里面，有着怎样一番俗世而动容的快乐和温馨？

想到这里，二狗笑了，适才的寂寞和寡淡也忽而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