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争气的艺术家身后事

詹皓

艺术家，尤其艺术名家的身后财产一向是俗人如我关心的话题，当一些艺术名家的家人就财产问题闹得不可开交，甚至闹上法庭时，我的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你想想，案件、名人、财产、家庭矛盾，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夺眼球的重要元素？偏偏艺术名家也不争气，老是闹出点家庭财产纠纷供大众消费，于是便成就了本文。

一、赵无极家独子和

“经纪人”的官司

最近一桩是赵无极先生。赵无极先生作为当代最具有国际地位的华裔艺术家，今年4月在瑞士逝世，享年93岁。在此之前，赵无极、他的第三任妻子弗朗索瓦以及赵无极的儿子赵嘉陵三人之间，就演出了一场跨国纠葛。

2011年秋，时患老年痴呆症的赵无极，由他妻子弗朗索瓦带去瑞士定居，并带走400多幅珍贵画作。此后，弗朗索瓦以赵无极的名义成立艺术基金，这使得她有权处理和出售所有在他们手中的赵无极作品。闻讯后，赵无极同第一任妻子所生的独子赵嘉陵便与继母弗朗索瓦打起了官司，争取其合法探视父亲和在遗产继承方面的权利。

赵无极去世前夕，今年3月，这场官司有了结果，巴黎法庭判定，赵无极与弗朗索瓦结婚时已有协议，将财产分开处理，因此，弗朗索瓦无权处置赵的产业。法官任命了两名独立监护人，以清点赵无极的财产。而弗朗索瓦方面的律师表示，希望双方按照赵无极的遗嘱行事，避免再次闹上法庭。

此案最让人产生争议的在于，弗朗索瓦也是艺术圈内人，曾任巴黎现代艺术博物馆馆长，她与赵无极认识于1973年，前一年，赵无极的第二任妻子陈美琴刚刚去世，当时52岁的赵无极与巴黎市立美术馆的实习生弗朗索瓦认识，4年后，相差26岁的两人步入婚姻殿堂，共修了一段长达36年的姻缘。晚年的赵无极作品均由对艺术圈十分熟稔的弗朗索瓦进行营销，说她是赵无极的经纪人也不为过。

而赵嘉陵，按照法律，他对于赵无极的遗产当然有继承权，虽然赵无极到底有没有留下遗嘱，如何分割财产，大众尚不知情，但在赵无极和弗朗索瓦结婚之初，就有协议明确双方将各自的财产分开处理，所以最后，是艺术家独子和艺术家经纪人之间的官司，赵嘉陵赢得了这场官司，但也只是赢得了对于财产的监控清点权而已。

有些艺术名家往往不止一段婚姻，他去世后，遗孀和遗孀前任的孩子往往会把之前就存在的间隙放大，为了分割财产，最后不惜闹上法庭。当然，外人对于人家的家事是永远都看不清的，但这丝毫也不妨碍我们谈论别人家事的兴趣。齐白石弟子娄师白先生的遗产案也是一例。

二、娄师白家两个儿子

和一套房子

2010年12月，92岁高龄的娄师白先生去世，一年半以后，其长子和次子也陷入了一场遗产争夺案。

娄师白的次子娄述泽与今年93岁的母亲——娄师白遗孀王女士，共同起诉娄师白长子娄述德。

次子娄述泽称，娄师白生前共有5套房子，兄弟两人各拿了2套。另外北苑有一处300平方米的房子，是父母共同居住的，娄师白是产权人，现起诉要求这套房子归母亲王女士所有。另外，还要求娄述德返还其拿走的150余张娄老画作和127枚娄老印章。

而与娄述泽同父异母的长子娄述德却表示，北苑这套房子应该在继母王女士去世后用作建娄师白艺术馆的，王女士却未经他同意，就签订了拆迁协议，并取得拆迁款800余万元。

关于画作和印章问题，次子娄述泽称，父亲的印章有127枚，还有300余幅画作，另有齐白石书画23幅、徐悲鸿画作1幅，均存放在北苑家中，这些属于父母的共同财产，但娄老去世后，长子分3次将150余张画作和印章127枚拿走。

为了表示自己打官司不为钱财，次子娄述泽称，这些画是要捐给国家的，因为父亲是北京画院一级美术师，因此想把父亲的画作等捐给北京画院。

针对诉讼，娄师白长子娄述德否认拿走了娄老遗作和印章，并提出了反诉。他在反诉中要求继承娄老生前留下的现金遗产。他认为，娄老一生创作了近2万幅作品，大部分都售出，现金由继母保管，这部分现金应作为遗产分配。他与长期生活在国外的弟弟相比，尽到了更多赡养义务，还应该多分。

鉴于娄师白没有留下遗嘱，法院根据遗产继承法于今年4月底进行了判决，判定北苑房产及娄师白4.6万余元存款，2/3归娄师白遗孀王女士，娄述德、娄述泽各享有1/ 6份额。经计算后，王女士需给付娄述德房屋拆迁款136万余元及银行存款7785元。 关于“被遗失”的画作、印章，因无法查知下落，所以无法查证处理。

娄师白的两个儿子，代表各自利益打起了官司，但这些利益中，并没有包括娄老留下的遗作、藏画，也没有包括娄老艺术馆的考虑。由于娄老没有留下遗嘱，法院也只能按照可以确证的标的，按照继承法进行分割，娄老的艺术传承和遗作事宜，将成为一个漫长的悬案。

三、陈逸飞家官司

让逸飞集团隐没

与娄师白遗产纠纷案类似的还有陈逸飞遗产案。也是陈逸飞长子陈凛同陈逸飞遗孀宋美英之间的遗产划分官司。陈逸飞于2005年4月突然去世，同年7月陈凛和宋美英双方草签了一个遗产协议，协议约定，宋美英享有陈逸飞遗产的70%，而没过几个月，陈凛就在美国提出起诉，认为遗产应该平分，宋美英对此在上海对陈凛提出起诉。

陈逸飞身后在中国国内留下的遗产包括9套房产，80多幅油画，以及保留在陈凛和宋美英处的其他艺术品。双方对自己的主张各有理由，但外人在初步领略了名人家庭财产纠纷之后，就产生了一种颇为不值的感觉。从大众角度，大家虽然抱有一定的同情心，但似乎更关心陈逸飞生前创业并在国内领时尚风气的逸飞集团这样一个著名的民营文化企业的未来。

又过了将近一年，双方通过多次协调，终于达成了庭外和解。双方的遗产分割比例外界并不知情，一切以维护陈逸飞遗产价值的稳定性为出发点。在逸飞集团的控制权上，最后达成了陈凛和宋美英共同执掌。这一点，虽然看似合理，但在实际操作中，双方背景、理念、能力各不相同，共同掌控逸飞集团，与之前陈逸飞单独操控集团的经营效果有着天壤之别。据悉，在当时，逸飞集团已经陷入资不抵债的程度，所以，所谓共同掌管，不如说是各自为逸飞集团下属各企业寻找退出之路。

果然，几年过去了，逸飞集团的光环完全消失无踪，陈逸飞当年苦心经营的项目和产业完全告终，而陈凛自创了逸飞控股，走的是完全不同于他父亲的金融投资道路——自投钱，不经意，“逸飞”两个字只是躲在许多光彩夺目的企业名字背后。也许，父亲给陈凛留下的最大教诲就是不能再像父亲那样凡事亲力亲为了。

四、季羡林家毕竟

血浓于水

相比之下，国学大师季羡林去世后，其子季承与北大的官司更具全民关注点。

季承这个名字本身就有点意思，他在季羡林先生去世后，就成为了季老遗产的继承人，然而，他却长期与父亲不睦，直到父亲风烛残年，才达成了谅解。血浓于水，这一谅解，就把长期照顾父亲生活给予帮助的北大和季老秘书李玉洁及其干女儿王如，推到了舆论的漩涡中。

按照季老与儿子达成谅解之前的想法，他的所有藏品协议捐赠给北大，共有14类藏书、手稿、字画等珍贵文物。季承得知后，两度致信北大，称此举不合法，但未得到北大回应。2008年底，季羡林父子关系解冻，季羡林转而支持季承的追索行动，并称交与北大的是保管而非捐赠。对此，北大回应称“尊重季老的意见”，并退还捐赠协议。

2009年7月，季羡林去世，手执季老书嘱的季承再与北大争夺季老藏品。季承认为北大保管文物不善，一直没有提供保管文物的目录和清单，因此经过努力，终于获得立案，他起诉要求判令北大返还季羡林文物、字画共649件。

舆论的关注点，始终和相关当事人的想法不重叠。比如，北大会强调2001年季老同北大的捐赠协议是经过法律见证的，而季承所执的季老书嘱，应该可以覆盖之前的协议，这一点，需要法律给予明确。但是，季承于2009年12月追回季老秘书李玉洁的干女儿王如所窃的季老家藏古籍，这批古籍却于2011年现身嘉德秋拍，并以1600多万元落锤，此事引起了社会上对季承的争议。但季承自有他的道理：“东西是我的，我有处置的权利……拍卖不是坏事……比放在北大仓库里的意义大。”

对啊，东西是谁的，法律上就可以由谁处置，处置当然包括合法拍卖。外人不便说三道四，但季老作为国学大师，享有巨大的社会名誉，全社会对此处置方法有争议，也是为大师的身后名考虑，这一点，季承似乎也应该给予理解。

五、学学吴冠中如何

处理艺术遗产

艺术名家每个人都要遭遇到身后财产继承问题，谁也不能例外，只是或早或晚而已。但如何继承，遗产如何分配，如何避免家庭矛盾，避免成为社会话题，这些，却是艺术大师们要共同面临的一个“艺术”问题。

这方面，吴冠中先生的方法有可取之处。在吴冠中先生蜚声国际艺坛之后，他就早早地遇见到了自己百年之后的作品去向问题。

吴老一向对利益很淡然，虽然动辄一幅画就可以卖出几百万上千万元，但他还是安于住在一套老公房里，家里冲洗画笔、调色板的，还是一个水泥砌成的水斗。应该说，金钱早已被吴老视作粪土，但他却不得不考虑到更多的现实问题。

比如，在他80岁以后，就开始大量捐画，捐画的方向也很有意思。他向上海美术馆捐了大量的作品，也向北京故宫博物院、中国美术馆、江苏美术馆、浙江中国美院和香港艺术馆捐赠了数量不菲的作品，更向新加坡美术馆捐画100多幅，这事还引起了很大的争议。

但吴冠中先生的确是有远见的。首先，给孩子们留作品，不如早早地将钱分了算数，省得那些画会成为自己身后无法控制的目标；二，将作品分别捐赠给不同的艺术馆，照顾到了各方需求；三，艺术家的二代，要么成为大师的作品鉴定家，要么直接成为画得很像大师却毫无出息的画家，要么成为大师艺术馆的馆长或者研究者，吴冠中先生的长子和孙女，早早地定居了新加坡，这些捐赠作品可以成为他们在异国的事业作铺垫。

六、最好生前就寻求法律援助

而在法律界看来，艺术名家的身后事，的确是要从法律方面早早地做好准备。

生前立遗嘱是最妥当的做法。陈逸飞去世太突然，来不及立遗嘱，导致长子和遗孀之间本已不待见，又为了分割遗产再次撕破脸皮给大众观赏。娄师白家也是。赵无极先生有婚前财产协议，又有遗嘱，就让法院好办得多。季羡林先生的遗嘱颠覆了他之前同北大的捐赠协议，可是人家儿子毕竟在法律上有继承权，父子间又达成了谅解，外人再怎么不齿，法律上是没问题的。因此，遗嘱很重要。

其次，书画艺术品，不像平常人遗产中的房子、存款、有价证券那么容易确定价值，因此，最好艺术名家生前就做好作品和藏品的完整目录，不然，在未来的财产分割当中，价值认定的模糊性，会让家庭成员的纠纷加剧。

而且，在名家生前，家庭成员如果取得你的财产，最好要留下交接清单，这样将减少未来家庭成员之间的纠纷，即便打官司，由于证据在手，举证就比较容易。

因此，建议艺术名家早早地寻找一家信得过的律师行或者执业律师，就财产问题进行详尽咨询，这样会让自己的身后事不至于给外人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