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费出版的故事：《羊毛》

练小川

乔治-雷蒙德·理查德·马丁

（Geoger Raymond Richard Martin）是

美国著名奇幻小说家和剧作家，代表作

是《冰与火之歌》

和电视剧《权力游戏》

。2011年，《时代》周刊评选马

丁为当年世界最有影响的百人之一。

2012年夏天，芝加哥的世界科幻小

说年会上，马丁签名售书，排队的读者

蜿蜒不绝。与马丁共用一个桌子的是

37岁的科幻小说作家休·豪伊（Hugh

Howey）。他面前仅有一人，但那人并

非索要豪伊的签名，而是打听厕所在

哪里。

马丁休息时，豪伊与他搭讪。豪伊

手上没有马丁的书，但是眼馋大家都得

到了马丁的签名，便鼓足勇气，拿起一

本自己的书，向马丁自我介绍：“你不

认识我，但我们在亚马逊上是邻居。”

马丁捋捋胡子，一脸不解。豪伊断

定，马丁不仅从未听说过豪伊这个名

字，而且从未上亚马逊网站查看图书

排名。

豪伊解释：“亚马逊上科幻小说排

名，前五位都是你的书，我排第六名。”

豪伊问：“我能得到你的签名

吗？”马丁指着豪伊手上的书：“你要

我在你的书上签名？”豪伊不好意思，

但他手上没有别的书。“你就写‘致第

六名就行了。”马丁便在书上题写：

“致第六名——继续努力！”

回家后，豪伊将这本书供奉在书架

上。几个月后，豪伊的书超过马丁，升

至亚马逊科幻小说排行榜第一名。豪伊

的书，就是他在亚马逊上自费出版的科

幻小说《羊毛》（Wool）。

《羊毛》中，地球已经毁灭，空气

充满致人死命的毒雾。人类幸存者被迫

生活在一个144层的类似火箭发射井的

地下建筑物，称为筒仓。筒仓居民所知

道的外部世界，是地面电子传感器送进

来的图像。筒仓里最严重的罪行就是谈

论“出去”。凡是谈论出筒仓的人都被

遣送到充满有毒空气的地面，用羊毛刷

子清除传感器上的污垢（小说因此得

名），然后因毒气窒息而死。外部世界

的图像提醒筒仓居民，筒仓外面是致命

的。但是有人发现蛛丝马迹，开始怀疑

这一切都是谎言，于是发生暴动。

豪伊从小就迷恋科幻小说，迷恋航

海。大学三年级退学，驾船出海。他当

过游艇船长，为富豪驾船。四年前开始

写作，这时他在一家大学书店每周工作

30个小时，时薪10美元。他的一本科幻

小说由一家小出版社出版，预付金不到

1000美元，销售平平。这次出版经验使

他看到传统出版的许多问题，例如出版

周期长、出版社将营销推给作者等。豪

伊发誓，今后只自费出版。

豪伊用三周写完《羊毛》，这是一

个60页、12000字的中篇小说。2011年

7月，他把《羊毛》贴到亚马逊上，定

价9 9美分，随后忙于其他几本长篇小

说，就忘记了此事。三个月内，《羊毛》

自生自灭地售出1000份。亚马逊上好评

如潮，读者唯一的抱怨是故事太短，纷

纷要求豪伊赶快写续集。2011年11月，

豪伊发表了第二集。当月卖出3000多

份。下一个月，他又出版了两集，一共

销售了10000份。2012年1月，他出版

了最后一集，定价2.99美元，并推出540

页的五集合订本，售价5.99美元。那一

个月，各类版本总计卖出23000册。接

下来，《羊毛》登上亚马逊科幻小说畅

销书榜，豪伊辞去书店工作，专心写作。

文学代理人纷纷上门，豪伊对他们

一概不感兴趣。自费出版，70%的版税，

豪伊每月收入4万美元，现在不需要任

何人帮忙。一位名叫克莉斯汀·尼尔森

的文学代理人向豪伊建议，他应该自己

控制数字版权，但是，她可以帮助豪伊

销售翻译版权和影视版权。通过尼尔

森，豪伊卖出24个翻译版权，兰登书屋

花六位数预付金获得英国出版权。

2012年春天，20世纪福克斯公司和

著名电影《异形》和《角斗士》的导演

雷德利·斯科特联手，购买《羊毛》的

电影摄制优先权。消息传出，出版商们

心急火燎。去年5月，豪伊飞往纽约，会

见五家大出版商，其中四家参加投标。

豪伊当时每月收入12万美元，压根看不

上出版商的报价。而且，出版商的签约

条件让豪伊感到很滑稽。例如，出版商

要改书名，要求豪伊撇下电子版，等纸

质版出版一年后再出电子版。

豪伊的一个朋友是西蒙&舒斯特

的作者，建议豪伊去见见西蒙的总裁乔

纳森·卡普。豪伊对卡普说，不卖数字

版权，只卖印刷版权。卡普不接受，对

豪伊说“祝你好运”，双方友好分手。

10月，亚马逊将《羊毛》放在“每

日推销”活动中，《羊毛》合集的价格从

5.99美元降到1.99美元，24小时内卖

出2万册。出版商又来劲了，纷纷给豪

伊报价，有的给出七位数。

这时，豪伊的代理人收到西蒙&舒

斯特总裁卡普的电子邮件，表示愿意出

六位数预付金，只买纸质版权。尼尔森

不敢相信，问“你当真？” 卡普回信：

“是的。”

西蒙&舒斯特为《羊毛》设计了一

个六位数预算的营销方案，送豪伊到11

个城市签名售书，3月份同一时间推出

精装本和平装书，及时满足图书馆、图

书收藏者和书店对不同版本的需求。

吸血鬼小说《通道》

的作者贾斯汀·克罗宁称赞《羊毛》具有

“史诗般的想象力”。《羊毛》在德国和英国已经登上畅销书

排行榜，而豪伊控制的5.99美元电子版现在仍然保持每月

5万册的销售量。

不知马丁现在是否知道休·豪伊为何人。

（本文作者系纽约佩斯大学出版系兼职教授，本刊特约

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