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冰纯
摘要:在今天。围绕着身体或者身体艺术的各类创作仍然是最前卫的话题。而不可否认的是,女性作为创作的主体。在无论是男尊女卑的古代还是提倡男女平等的现代,她们更多的是作为一类特定的创作对象而存在。女性的身体已经成为艺术创作中一个特有的符号,充斥在象征权力、财富、美丽、性感、欲望的各种海报杂志、电视广告、摄影作品以及各类艺术创作之中。对于女性身体的认识以及女人是什么的定义,往往体现着男性的权利及其对女性行为与思想的规训。而栾伟丽一系列关于莲的油画作品,却给了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觉,基于女性本身和对民族文化传统的认识,呈现出一种比较含蓄而温暖的生命意识和母性立场。
关键字:女性身体 符号 栾伟丽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性别研究越来越成为艺术批评中的一个重要内容。随着女性主义运动的发展,女性,这个几千年以来理所当然作为第二性和弱势的社会群体迅速从幕后走到前台。90年代尤其是中期以来,女性艺术作品出现了更为主动的探索迹象,与西方女性艺术的直白、刚劲和豪放的表达形式不同,中国的女性艺术更多的是至柔至韧、含蓄而执着的呈现,其中饱含的是一种东方式的人情。
栾伟丽是一个痴迷于画莲的女画家,有评论写道“栾伟丽的莲,有了氤氲的清秀气和池塘般的波涌、神秘,极具想象力和生命暗示的气氛……”从莲蓬的形状来看,嵌在莲蓬上的莲子好像变成了一个个饱满的象征生命和母性的乳房(图1)。总的说来,栾伟丽的莲是对女性身体的神圣隐喻,她的莲集生命、创造力和纯洁于一体,从而赋予女性身体以非色情的高尚意义。
用莲来比喻女性身体是巧妙的,同时也是和父权文化所建立起来的性器官霸权主义背景之下的,与女性身体色情化的艺术形式相背相离的。英国艺术评论家约翰·伯杰说:“女性自身的观察者是男性,即被观察者是女性。这样她将自身转化成为一个客体,尤其转化为一个视觉客体,即一种情景。”这种费勒斯中心主义的视觉文化本质就是将男性和女性以二元对立的方式固定在“看”与“被看”的模式之中。女性无可逃避的成为男性观赏的对象,甚至成为男性欲望投射的对象(图片2)。不可否认的是在艺术活动中,无论是男尊女卑的过去还是倡导男女平等的现在,女性这一群体更多的是作为一类特定的创作对象而存在,和女性有关的尤其是女性身体一般多被描画成为象征美丽、性感、财富特性的物质。
想起上个世纪80年代,一幅由名为“游击女孩”的女性艺术群体所画的招贴(图3)。招贴的形象是安格尔油画作品中的东方大宫女的优雅裸体和一个凶恶的黑猩猩的面部组合,图像的上方写着:“女人必须裸体才能进入博物馆?进入现代艺术区域的艺术家少于5%的是女性,但85%的裸体是女性。”对于男人眼中所谓的漂亮女人、性感和消费观念标准而言,“游击女孩”的招贴的确是一次绝妙的讽刺。需要看到的是,无论是西方还是东方,直到今天,女性主义在一定范围和程度上是取得了一些令人欣慰的成绩。大到女性的受教育、参加工作、参加政治竞选的权利,小到女性外出打扮穿着,事无巨细的在各个方面,女性相对于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的确获得了某些平等和解放。但女性作为第二性,作为男性附庸的客体地位,始终没有得到根本性的改变。在当代的各类形式的流行文化中,这一点体现得尤为明显。就拿人们每天随处可以看得到的电视广告来说,有关食品饮料的广告大多由一群年轻美丽活泼的少女来渲染,有关香车钻戒代表财富的广告一般又由性感尤物之称的女演员来演绎,而表现通讯服务的广告一般又拿端庄贤惠的女性形象做代言(图4)……或是性感泼辣的,或是内敛温婉,或是青春靓丽,无论是电视广告还是书报杂志,无论是流行音乐还是绘画雕刻,充斥在人们眼中的多为各类模式化预定好的女性明星形象。
曾经有项调查,公众被问到杂志封面是希望看到美丽女性形象还是男性形象时,几乎全部男性都投了女性的票,而令人惊奇的是大多数女性也将票投给了女性。这说明了一个问题一女性形象作为消费的形式已经成为了公认的习惯。与此同时,女性形象已经成为流行文化中的符号,而这种形象定义和表现還大多由男性话语权来定夺。简单的道理,就如同专供男性阅读的女体摄影杂志,作品的对象全为女性,亦即在这里女性作为“他者”被再现,也同时再现了居主体地位的男性摄影师、出版商与读者。可以说,透过对发言位置的占有,巩固了我群与“他者”成对立,也巩固了权利本身。
反观女性作为“他者”,在男权话语编织的社会文化结构中最为显著的特征就是身体书写。人类文明的进程似乎也伴随着身体的解放,但是这种解放是不彻底和莫棱两可的。当女性的身体成为社觉文化的中心时:女性就是身体,身体成为美丽的载体,女性成为身体的载体。在社会角色划分上,女性依然是“被看者”,女性形象的构造和呈现依然基于男性的兴趣和欲望。作为文化艺术传播的大众媒介又在承担和书写这一背景之下的拟定的身体美丽的定义,并且将美丽身体的元素进行反复的组合与呈现,调动对象的兴趣和认同加入到这一过程中。
栾伟丽有关“莲”的系列作品,给了我们提供了新的视觉。用女性的视觉来看待女性,看待女性身体。女性并非流行文化所展现的是性感尤物,欲望的化身;女性身体并非被观看被消费的对象。栾伟丽用莲喻示女性,用莲蓬来描绘女性乳房,表明女性身体应该是生命的载体,是人类文明的本源要素,是关乎人类生命本质所在。
栾伟丽的“莲”也是纯东方式的温情表达,“莲”在民间中为“子”,莲子的谐音“连子”,产生了民间的吉语“连生贵子”,以象征生命的绵绵不断。在这里,一个非常明确的女性立场被表达出来,如果细看她的“莲”以及对莲子的描绘,即把莲子描绘成女性的乳房形象,那么这一点就更清楚,就是在莲子上有一个母亲的女性形象。这里栾伟丽充分的利用了中国民间文化中的性别意识,表达了她自身作为女性的性别立场。当然提到莲,人们也一定不会忘记周敦颐用莲喻人的品格与气质的诗句,“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在中国古代神话故事中,也有代表莲花的翩翩仙子;在佛教的形象谱系中,人们也绝不会忘记那位坐在莲花座上,普度芸芸众生,法力无边的观音菩萨的美丽身影。
不可置疑,在古典文化和宗教意义双重含义下,莲已经成为纯洁、高尚、美丽品质的代言物,同时也暗含了,关于个人品质尤其是女性内在高尚品质的要求。栾伟丽用莲来象征女性身体,无形中将笔下的女性形象纯洁化和神圣化了,从而给观者一种产生奇异的、充满想象力的,超乎一般绘画作品的审美感觉。而从另一个角度讲,它也不自觉的透露出在男性话语体系的作用下,对女性传统品质要求的认同。“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栾伟丽塑造的只是是东方传统意义上的温婉女性形象。画家站在女性立场上对自我身份作出认同,但构造出的女性形象又不自觉的又陷入男性话语评判体系的矛盾之中。
尽管栾伟丽有关“莲”的系列作品并不能代表整个当代女性艺术的现状,但它却反映出这之中的某些问题。“中国当代女性艺术”不单单是艺术问题,它还面临着由中国当代女性主义两个有特定意义指向的范畴限定。即“西方中心主义话语”和“男性中心主义话语”的国际背景;还必须同时面对“革命妇女解放”“西方女性主义”的话语特殊背景。栾伟丽站在女性的角度,对莲在东方传统文化的利用,仍有其暧昧之处。个人认为,对于中国当代女性而言,在面临着男性化的语言模式和男优女劣的习惯性观念的包围下,工作的重点应在于冲破这种束缚,开拓完全属于女性自己的空间,从而建立起一套适合女性艺术的评判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