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杏
摘要:五四新文化运动推动了文化的转型,杂志成为一种出版文化现象。杂志发刊,常常通过撰写创刊词来表明其办刊思想。在杂志封面、版面等各方面的设计上也会根据其具体的内容,展现不同的面貌,当中可以是直接的、严肃的、委婉的、轻松的等等。而创刊词作为期刊的第—声呐喊,就好比“说书之开场白,唱戏之引子耳”。除了作为纯粹的文本信息外,创刊词同样可以发挥视觉功能,使思想与形态相互融合,形成整体的统一与协调。
关键词:新文学期刊 创刊词 版面设计
创刊词传达出来的信息就是主编的心声,“一种新刊物在读者初次见面时,常有一篇宣言,表示它的态度和希望”,我们把这种“宣言”常称为创刊词。这些创刊词除了文字传达信息之外,是否能结合插图、版式进行设计,进而更加清晰地传达出主题思想,吸引大众眼球?我们可以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星罗棋布的文学期刊中寻找答案。
一、新文化中期刊的创刊词
在“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推动下,各种新思想、新流派不断涌入。同时,白话文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并成为了刊物的主要语言形式。正所谓“语言是思想的外观”;因此,语言的“解放”为杂志设计带去了更多的创造空间。创刊词作为杂志的第—声呐喊,其首先发出了不满于社会、人生的消沉和枯燥的声音。
二、多样文体形式中的版式设计
在二十世纪初所创办的杂志中,创刊词趋于严肃的、直接的,甚至都免不了“官腔”的语气。二十年代的刊物用官腔语气“说话”的也屡见不鲜。朱光潜先生曾提出这样一个观点:宣言最容易为官样文章,所以有编者索性免去这个俗套,让读者自己去揣摩刊物的性格,不加一句介绍。幸而二十年代中另外一些编者,通过创刊词把期刊的“态度和希望”巧妙地转承在其他文体上,比如诗歌、散文,叙述故事,情景对话等等,并结合该刊的插图进行版式编排,从而展现了刊物多彩纷呈的风貌。
1.委婉抒情:诗歌、散文
以诗歌、散文形式出现的创刊词,一般在刊物的设计上体现出一种简洁的风格。于1923年“生根发芽”的《浅草》,以小说、诗歌、戏剧、散文等创作为主,该期刊体现出—种静雅的画面(图1)。期刊封面上没有花哨复杂的装饰,只有绿色的“浅草”两字,绿色象征着一种希望;其发刊词言简意赅,题名只用“卷首小语”这种平淡的言辞,内容亦是一篇短小的散文诗(图2)。诗开篇就“哀叹”:在这苦闷的世界里,沙漠紧接着沙漠,属目四望——地平线所及,只是—片荒土罢了,期刊把消寂、沉闷的社会比作一片片紧挨着的荒土沙漠。其无边无际,让人茫然,不知所措。即便在这样枯燥的环境里,也会有生存的希望。诗中,一句“是谁撒播了几粒种子,又生长得这般鲜茂”,这种反问式的语气加强了对小草旺盛生命力的特征描写。“浅草”力量虽小,但编者承诺努力做到使“每一枝叶里都充满——充满着伟大的使命”,以表他们“愿做农人”,精心啊护“浅草”的决心。从言辞里透露出刊物顽强的精神;从版面的编排中能反映出该刊对创刊词的重视,如在其内容周围加上了内粗外细的两道“防护栏”,让这篇“卷首小语”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中产生了安全感与凝聚力——增强短文在版面的分量,从而使刊物的宗旨更加得以凸显。
另外—本期刊《白露》(1926年11月创)赋予人浪漫的情怀以及美好的憧憬(图3)。其封面是艺术家陶元庆设计的,画者对中国传统国画和西洋油画、水彩画都有广泛涉猎,其设计的装饰画,线条优雅,笔触洒脱,造型穿梭在虚与实之间。他用这种独特的艺术创造力为《白露》构建出无尽的遐想空间。身处一个风雨飘摇的时代,这份刊物用诗般的情感委婉地向人们诉说着它的到来,就如创刊词“献辞”中写道:“这棵神树,从亚当夏娃入世时,便有她的历史了。……不幸神树在我们的眼前,渐渐的枯槁。绿的叶儿黄了,葩的苞儿萎了……宇宙便这样的消沈(同“沉”),人生便这样的枯燥!”该刊创刊词巧用散文做载体,把西方神话传说作为引线,将国内消积的环境氛围转嫁到其中,使刊物初步显露出受西方思想文化影响的印迹。“神树枯萎,宇宙消沉,人生枯燥,有识之士绝不会袖手旁观,他们化作“双翅的仙女,左手执瓶,右手握柳枝,摆呀摆的洒着——是霏霏霏霏的白露”。此后,“愿黄的叶儿再绿,萎的苞儿又葩——神树的复活!”虽然,“献辞”中描写的仙女(图4)与陶元庆的封面画作——在眉月光下,吹着凤箫的女神的形象姿态不同,但是画中流畅的线条所散发出的气质与文字中流露出的唯美诗意不谋而合。值得注意的是,文章采用传统的竖式书写,封面画所呈现的也是纵向形式。总而言之,期刊的内与外在一定程度上达到彼此呼直与契合。
不管是《浅草》还是《白露》,都没有以一种“官腔”的方式去批判社会的不是,自己再以拯救者的姿态站在世人跟前。它们是把思想隐藏在文字中,同时又借助插图婉转地向人们讲述内心的世界,其版式设计简洁明了:
2.轻松气氛:叙述故事
叙述故事,是一种以平静的心态讲述事情,表达观点的途径。期刊《波艇》中的创刊词就是以这样的形式出现。面对周遭的环境,用生活叙事的方式告知我们创办杂志的用意,更让读者容易接受。在其创刊词“附志”中这样说到:“我同W君到A地来,在海船上遇到了采石君。过着三天的同舟生活,我们彼此就相熟了……”,这个故事娓娓道来,他们从旧识到相熟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大家各人的理想的生命的寄托居然大同小异”。因为彼此志趣相投,所以为往后的社团生活奠定了思想基础。他们“于是便又想到怎样的聚拢,怎么的把我们的理想来实现”。文中还这样描述:在一天夜里开了一个茶话会,结果我们决定了要有一个组织,还要出一个小刊物。编者把与同伴相遇相知的情形转化为文本,进而演变成一份刊物的宣言。文中略去了豪言壮志,留下了真诚而又平实的言语,就如画面中没有在惊涛骇浪中扬帆而行的战船,却有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奋力划行的小艇(图5)。期刊的名称也与这个故事发生的环境结合在一起。纵观这份杂志产生的过程,水俨然成为其重要的元素。如果没有在“附志”中讲述这个故事,读者难以想象刊物为何出现,还有它的封面画以及刊名的用意何在。《波艇》中的创刊词把经历用文字表述出来,再通过图像做进一步解析,思想与表现形态相互辅助,把创刊过程再—次演绎在人眼前。
3.互动交流:情景对话
期刊一般都是用单向的表达方式向读者表明心声,而期刊《一般》(1926年9月创)则采用对话的方式把读者带回创刊初时的情景。该杂志的创刊宣言“一般的诞生”就性质而言,就好比“说书之开场白,唱戏之引子耳”,通过它(这段文字)读者能对该刊的内容产生一个大体的轮廓。因此,其与版头画中小人正在揭开序幕的场景十分切合(图6)。文中第一句:“好久不见,你好”,似乎在向老朋友问候,既熟悉又亲切。接下来谈论到杂志的事情:
(A):“听说你们要办杂志了。真的吗?”
(B):“真的。正在进行中。”
(B):“那么,你在闲暇时用什么消遣呢?”
(A):“还不是看看小画报与<礼拜六>等类的东西?否则就是去叉麻雀,逛游戏场,或是什么。”
(B):“这也怪你不得,现在的出版物,与一般人是不十分想干的。”
这种场景对话能带给读者轻松的氛围和新颖的体验。该刊的服务对象是一般人,这并不代表其属消闲娱乐的鸳鸯蝴蝶派读物,以下一段对话能明确其思想着重点,
(A):“注重学术研究吗?”
(B):“当然,不过我们和人家方法不同一些。要想以一般人的实生活为出发点,介绍学术,努力于学术的生活化。”
(A):“不知道什么缘故,我对于近来杂志上关于学术的论著,看不懂的不消说了,即使看得懂的,也感到干燥无味,觉得如看先生的讲义一样。
(B):“你说的对。我们将来想注重趣味,文学作品不必说,一都用清新的文体。力避平板的陈套,替杂志界开个新生面。
因此,期刊的内容还是回归现实的话题当中。一方面,刊物注重稿件作品的质量,另一方面,对其本身的外在形象也不容忽视。当对方问及杂志的名称时,办刊人这样回答:“名称真取不出好的,什么‘青年‘解放‘改造‘进步等类的名目,都已被人家用过了,连‘新‘晨等单宇都被如数搜尽了。没法,就叫一般罢……这在又是预备给一般人看……”通过分析其他的期刊名称,最后为自己刊物得出“一般”这个名字,感到无奈之余,也意识到其属情理当中。
刊物以一种调侃的方式出现,使读者在没有任何束缚下,用自己的人生经历去体会这场“开场白”,是心平气和,还是滑稽活泼……编者把创办杂志的过程转化为一字一句的对白,用“一般”的方式与读者沟通,就犹如文章结尾的人物插画,两位友人偶遇后一起阔步闲聊的场景(图7)。创刊词的性质、文体形式与两种插图传达的图像信息均产生了“对话”:就版式而言,也同样能相互融合到期刊当中。在封面上,从黑色方块中透出封面底色的刊名,用开放式的笔画进行设计,通过创刊词的文本解析,读者能进一步领会封面设计的涵义(图8);再者,内文中竖式书写的文字没有以“顶天立地”的编排方式出现,而是把版面三分之一的横向空间留给版头画,使视觉产生一种纵横相交的隐性导向,而版头画所处的位置以及其横向的展示形态,又与封面刊名的设计手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还有,在创刊词的结尾处,补白画运用了与文字相向的样式,在宽阔的空白领域里,不加任何边框以更彰显生动的气氛。该刊物通过创刊词与封面、版头画和补白画之间的版面设计以呈现出来整体的宗旨思想。
三、创刊词在期刊版面中的运用
以上是通过几个案例,简单地分析了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期刊中,多样的创刊词文体形式与版式之间的关系。杂志发刊,常常通过撰写创刊词来表明其办刊思想。然而,其不同的文体形式也会影响到杂志的视觉形象,当中可以是直接的、严肃的,也可以是委婉的,轻松的。杂志的封面、版式以及插图等都能结合创刊词,从而更加直接明了地反映出某种意识形态。因此,除了作为纯粹的文本信息外,创刊词同样可以发挥视觉功能,它会使思想宗旨从外部贯穿到内部,形成整体的统一与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