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流水
『当你的生活灰飞烟灭时记得通知我,那意味着升职在即。』
电视上正播出一档火热的征婚栏目,数十位女嘉宾中,有个出自500强的女员工,正满怀激情地对一男子表白,竭尽全力描述自己的兴趣特长。镁光灯下,年过而立的500强女,口头表达能力如此之好,整个过程让人联想起公司面试,应聘者使尽浑身解数来夺得一个职位。遥想当年,她大抵是用如此自我营销式的方法进入500强的,然而生活毕竟不是工作,小伙子最后含蓄地拒绝了此女的一片痴心。
因为爱,不仅仅是靠争取的。工作能抢来,爱不能。
经常收到群发来的教女青年抓取高质男青年的PPT,透过熠熠生辉的婚戒图片,我望向门外的大格子间:几乎听不到说话声,只有敲打键盘和断续的电话铃声,各种电脑显示器折射出图表和数字符,显示器背后看不见任何表情。
人均每周累计工作时间超过100小时,每月每季每半年随机进行业绩评估,每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外出差,每两年进行一次中高层轮岗,每十年彻底淘汰业内超半数的人,你能期望他们有怎样美好的私人感情?
财经业是一个高度靠脑子过活的领域,从某种程度上说,吃的是一碗青春饭,健康体能非常有限,黄金事业期转瞬即逝,即使高层,也要时刻担心中年以后的未来。然而,青春毕竟有限,难免不会顾此失彼,当真在事业和家庭上做到平衡的人寥寥无几。网上曾流行过一段话:“25~27岁为可以继续拼搏的剩斗士,28~30岁为机会不多的必剩客,31~35岁为职场胜出者斗战剩佛,35岁朝上为齐天大剩,45岁朝上的就等着圆寂吧—剩者为王!”我怀疑这正是财经人士的个人自述。
据美国一商务杂志的最新统计结果显示,商务人士事业越成功,婚恋越容易走向没落。对于多数500强职员来说,职场成功的标志就是婚恋不幸,即便这个“多数”里面仍旧有不少人在竭力掩饰这种悲剧。《穿Prada的女魔头》里,有句发自肺腑的台词:Let me know when your whole life goes up in smoke.That means it is time for promotion.(当你的生活灰飞烟灭时记得通知我,那意味着升职在即)。
有位在香港的好友,投行工作15年,平时我俩相约吃饭,时间总是难以契合,倒是在飞机上,相遇过几次。后来朋友开玩笑,干脆以后让港龙弄个空中老友馆算了,照顾我们见个面。我也笑,边笑边想你个大头居然能笑得出来—好友飞行里程够绕地球N圈的,前后结束过3次婚姻,最绝的一次是连续飞了5座城池,等到C城参加商务酒会时,席间看见他原本自称去美国的老婆,正挽着客户A的胳膊接见众人呢。
英国《金融时报》有云:金融领域有可能是21世纪离婚率最高的一个行业。
至于未婚,则因为职业原因,生生把眼光调整成了游标卡尺,对待另一半着实难以精确定位。
入道数年的同学,常常在公司合理避税方面纠结不堪,由此喜欢从细节上击败男友,比如对方爱吃牛排,太俗;比如对方爱在家看书出门太少,太土;比如对方吃面条嘴里呼噜了,太戆;再比如对方总穿浅色系皮鞋,也被她判为有婚外恋倾向!
另外,有人则会觉得说“我爱你”这句话,日后将变成痛苦的折磨。在婚姻面前犹犹豫豫,害怕失去个人空间,害怕生育影响工作,害怕吵架影响工作,害怕家庭不幸福影响工作,怕来怕去,便没了嫁娶的勇气。
可叹事业成功不等同于个人幸福,不知把工作看得比家还重要的人,需要牺牲多少次幸福来换取一个成功。
身边有很多朋友倒深知家庭的重要性,接连尝试突破婚恋瓶颈,力争不剩。朋友的朋友,某有志单身女青年,连续大半年召开相亲大会,从指挥员、潜水员、情报员,到飞行员、销售员、公务员,365行无所不包,结果嘛,仍在不确定中循环。
旁人或许会怀疑剩男剩女们的条件过高,其实联系现实生活,倒未必如此。只见不少优秀的好青年,为了寻得革命爱人,无不在婚姻面前放低了身段,蓝筹股的大大地好,潜力股的也行,纨绔子弟的不要。
一位美女朋友,风姿极佳,身家优越,择偶标准相当务实:只要人上进。要求简单到爆镜,如此低调却遇人不淑,找了个城府颇深的凤凰男,最后却因为中途杀出领导的女儿,而让凤凰东南飞。留下往事悠悠,令美女伤心不已,白白浪费几年青春。令人不由感慨,天下还有几人可以托付,好男人是否已成传说。
当然更有一些闷骚的家伙终究找了同事为伴。需要声明的是,现在不少公司并不反对非婚员工的异性交往,比如国际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类的公司—东家再敢反对,估计员工就全当和尚了。
我的林二叔,成天出差出差出差,跑天津审计跟回朝阳区他家一样勤快;去青岛和杭州的次数,足以让他胜任导游地陪之类的行业。于是他的恋爱对象从来没有脱离过“同学”这个圈子,在发现同学皆不够靠谱后,二叔郁闷了一段时间,重振精神后一鼓作气,骗得了青春美少女—同部门的下属兼校友。闻者无不唏嘘,能不唏嘘吗?有限的小圈子,林二叔再不找女友就成林二爷了。
不过话说回来,从身心健康的角度上说,“圣”人们何必庸人自扰呢?红尘多无聊,知音难觅,且独身也罢。
我两个亲爱的姨妈,接连过了不惑之年,事业远比我老妈成功,过着少有的慢生活,至今下班后仍爱逛街健身,约人饮茶吃饭,甚至熬夜看通宵电影,没孩子需要操心,没老公需要担心,实在招人忌妒。
所以倘若注定孤独,不如就安心接受,周末去吃BYUCH喝咖啡,晴朗天去郊外悠悠见南山,阴天到田子坊吃冰淇淋看墙面电影,闲暇时结伴去旅行观洋景,实在不高兴了,就躺家睡觉打游戏,爱谁谁!
长久以往,你得到了无人可敌的安宁,也得到了一份美好的孤独。倘若个人事业发展再卓越一点,若干年后,你有可能被载入维基百科,上曰:“琳达寺圆寂拖拉夫斯基先生/小姐,为人类无限崇高的事业贡献了毕生心血,终生未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