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镇是李立波的陶艺学习和艺术启蒙开始的地方,象牙塔中教条的束缚也曾让她一度出走,但是每次结束了异地求学的生涯之后,她都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回到这里来。最初或许只是因为便利的创作环境和曾经的生活记忆,而现在,这里正在形成的创造力气场也渐渐成为让她留下的新理由。
从景德镇陶瓷学院本科毕业后,李立波考取了中国美术学院的研究生,但是对于教学体制的质疑,让她在一年之后就中途辍学了。随后她回到景德镇,在乐天陶社谋得一份管理艺术家驻场工作室的职位,这份工作让她得以接触到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和设计师,也让她能够持续创作。也是在这儿,李立波遇到了自己后来的美国导师。这个在中国老师眼里不听话的学生,却得到了洋伯乐的赏识。一个附带全额奖学金的留学机会摆在了她的面前。从来没想过要去美国读书的李立波,在初次听到这个建议时,竟然不假思索地给回绝了。所幸后来经过认真地考虑,她又重新要回了这个机会。在美国读书期间,良好的教学制度让她如鱼得水,第一年公共学习的平台,让她有机会了解艺术创作的多种形式与媒材,也让她更加确定了对陶艺创作的坚持。
随着与李立波聊天的深入,你会发现她身上的“反骨”并非刻意养成,由于一直对自然界中的奇妙事物保持着亲近状态,她的自我意识很早就得到觉醒。向内思考以及观察生命的流动状态是她的兴趣所在。那些人为设置的既有规则并不在她的日常观察范围内,相反,她总是能随心所欲地穿越或是巧妙地绕开那些边界,只有当这些条框以强势的姿态向她压来时,她的不合作态度才会立即显现出来。
在山里长大的李立波,很感恩自己能够拥有在大自然中成长的童年,那些光脚撒野,爬树下田的时光是她记忆中最璀璨的部分。在向大自然学习的过程中,她的触觉变得越来越细腻敏感:从年少时对四时交替的模糊感知,到近些年对不同节气变化的明察秋毫,时光中的一切气韵流动都能勾起她想要捕捉的强烈欲望,清明的初绿、夏夜的微风、冰冷的河水、滚烫的砂岩都是她灵感的源泉。创造力仿佛是长在她身体里,像呼吸一样那么自然的事情,对于哪怕是统一形制的翻模制品,她都会忍不住想要画上不同的图案。
S=surface L=李立波
S:能够谈一谈你在的国内的学习经历和你创作之间的关系吗?
L:其实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我才发现自己其实很反教育。我不喜欢条框与束缚,抗拒僵硬的程式化学习,思想被固化其实是扼杀了我们的创造力。但反过来说,我也是去了学校才开始认识学校,也才更加清晰的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学习只是一种自我验证的方式,对自己真实渴望的挖掘是需要通过长期的自我追问来达成的。
S:那么在美国的学习经历呢?给你带来了什么新鲜的思考?
L:在美国的读书经历确实是最为有趣的一段,我那时旁听了很多不同科系的课程,接触到了各种创作形式,像是吹玻璃,版画和丝网印刷。在那里学生的想法和个人特质很容易得到尊重,不同的导师会与学生反复探讨他们的研究方向,并进行合理的引导。每一年我们都被要求要做一个个展。我喜欢这种就算不被认同也能够赢得尊重的感觉。有人真的在乎你是什么样的性格,你想要做什么东西,你有什么样的潜力值得挖掘。这种氛围让我觉得吸取的知识都很实在,努力学习创作也很值得。学生们都蓄势待发,而不是被浸泡至肿胀也没有机会发芽的种子。
S:除了这两段学习经历之外,还有什么经验给你带来深刻影响?
L:在乐天的工作经历让我收获良多,那3年我得到了充足的发展空间。记得那段时间在工作结束后,便可以利用工作室继续创作。所以我每天都充满了创作激情,常常工作到夜里12点。我的英文能力也由于常和外国艺术家交流,得到迅速提升。这些都为我后来能够到美国学习并担任教课老师奠定了基础。
S:你的创作历程是怎样的?内在逻辑是什么?
L: 我早期的作品和我到美国后创作的作品,包括回国后创作的作品在语言形式上是很不一样的。我从小就多变,总是喜欢不断尝试很不一样的东西。虽然我的创作风格总在不停变化,形式有所不同,但是表达的一直还是自己,并且我始终没有离弃陶瓷这种媒材。
S:你似乎对动植物十分感兴趣,这样的元素反复出现在你的艺术创作和设计中,为什么?
L:比起人来说,我更喜欢动物,植物;从小我就有一个自己的小花园,包括现在我也在家中的露台上建了一个自己的花园。我非常热爱大自然和自然界中的生物,我总觉得无论多么不朽的艺术形式都无法超越自然。自然的奇幻让人臣服,也常常让我看到自己的渺小,说到底我们都是尘埃。所有介绍奇妙自然的记录片都是我的最爱,像是大卫·爱登堡 (David Attenborough) 的作品,我常常可以看上一整天。我就像儿童一样,对自然永远充满好奇心。因为亲近自然,我也希望我的生活方式是缓慢优美的,不工作的时候我可以种花,郊游或者是找朋友喝茶,我不希望自己像很多人一样玩儿命工作,把365天都过成一个样。林清玄曾经写过“快乐活在当下,尽心就是完美”,我很喜欢,这也是我现在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