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夕美
她和他结婚,也真不容易。他母亲坚决不同意,本来以为可以奉子成婚,老太太却赌气,非要她把肚子里的孩子做掉,方可给她个明媒正娶。
毁掉好几个月的身孕,她落下了毛病,再想生育可就难了。然而她是横了心的,她认了。
他在一个小工厂当工人,好歹挣个死工资。她在市场上摆水果摊,当初他母亲看不上她,就是嫌她没户口没工作。可是,他母亲越反对,他就越较劲,两个人反而在压力下感受到了爱情的轰轰烈烈。
婚后,她依旧摆水果摊,他照常上班。如此过了两三年,倒也无甚波澜。她嘴甜、勤快,渐渐得了婆婆欢心。婆婆跟她说,真后悔当初让她做掉孩子,现在想要孙子,可她又怀不上了。
后来他辞掉工作,买了一辆车,开起了出租。开出租虽然辛苦,然而眼见着钱也比先前挣得多了。他不再让她摆摊,心疼她整日风吹日晒的,他说她为他受过罪,现在该让她享享福了。
她的日子开始变得舒服,她觉得自己终于算是苦尽甘来了。她每天只用做两顿饭,早饭不用做,因为他早早就出去拉活儿了,而那时她还在睡觉呢。她起床后就去院里遛狗,然后站在当院梳理长长的头发。有时她去几位相熟的邻居家打发日子,有时和几位阿姑阿嫂聚在院子里织织毛衣说说话。人越待越懒,有时竟连饭点也误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下来,而她也一天天地胖起来了,这样一晃又是两三年。
渐渐地,她发现他有了一点异样的苗头,他对她的态度似乎愈发淡了,回到家总是懒懒的。女人的敏感告诉她,他一定是外面有人了。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一向以为稳如泰山的日子,难道动摇了?
她开始早起,为的是给他做一顿可口的早饭。她开始减肥,很快就瘦下来。她不再随便穿一件家居服,而是尽己所能地细心打扮着,头发绾起来,红唇艳起来。她很少和三姑六婆聚会了,也无暇说东道西了,只一门心思地挽救着自己的婚姻。
然而还是晚了,他终于说出了她最怕听到的两个字:离婚。
她坚决不同意,打死也不同意。他真的打她了,有一次把她的头都给打破了。还有一次,她打电话叫来了110,110要把他带去拘留,她又后悔了。她手里的钱越来越少,甚至有时会向邻居借一些钱度日。
现在,她成了那些三姑六婆嘴里的谈资,而以前,她也是这样消费着别人的。她强颜欢笑,她完全抛弃了所谓的面子。她的精力比任何时候都充沛,必须充沛。她把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把自己也收拾得整整齐齐,在和他的软磨硬抗中,居然又过了两年闹剧似的日子。
但是他们的姻缘,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他在她的监督下把出租车卖了,卖得的钱两人平分。为卖车的事,两人可打了不少架。房子是他的,除了随身物品,她只带走了这些钱。
她是在一个晚上悄悄走的,走得无声无息。她心里其实有巨大的悲苦,因为她居然——怀孕了。那么多年想要而不得,却在这样的时候,小生命来了。她本以为这个惊喜可以让他回头,没想到,他还是一意孤行。至此,她才决定放弃了,这个曾经海誓山盟,说一定要让她享福的男人,已完全成了陌路。
她独自去了一个县城,在小饭馆里给人打工。她生下了一个男孩。
他带回了一个女人,邻居们都觉得她不是干什么正当职业的。然而没过多久,那个女人也不见了。他跟人合开一辆出租车,拉夜活儿。他不跟任何人说话,家里也不开火,从离婚大战起,他就一直在往消沉里跌下去。
他母亲得知她已经有一个孙子了,非要他去找她,让他们俩复婚。他真的就去了,可能是混乱消沉的日子过得太久,他又想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了。
他找到了她,看到了他的儿子。小家伙已经两岁了,愣愣地瞅着他。她对他的到来一点也不吃惊,她冷冷地说,绝不复婚。
他找了她很多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现在居然是他又变得死缠烂打。然而他要求复婚就像她当年不想离婚一样,最终都是与愿望背道而驰。
当他再一次去那个小县城时,他找不到她了。
本来应该是美好的一段姻缘,折腾了一圈儿,至此算是彻底了断了。
(编辑 高龙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