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作家春树的女性写作

2013-04-29 22:58:37陈丽
短篇小说(原创版) 2013年7期
关键词:春树书写作家

80后作家群体的出现为中国当代文学的发展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也让读者和批评界产生了将其与“身体写作”联系在一起的想法。随着80后写作群体的壮大,各种类型的作品先后出版,我们逐渐意识到80后写作与单纯的“身体写作”存在着区别。尤其是80后作家中的春树极易被读者定性为“身体写作”,笔者认为春树的创作更大程度上应被认定为“女性写作”。

一、“身体写作”与“女性写作”

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文坛曾经涌现出一批极为特殊的作家,她们将呈现女性的身体和人性深处的欲望作为小说文本主要的内容,代笔人物如木子美、棉棉、卫慧等。“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身体写作可以说是对政治化女性身份的某种反动。这种‘去政治化的写作立场,迅速转变为对性别歧视和社会偏见的激烈批评,各种社会禁忌和陈旧的性别观念遭到修正和颠覆。”[1]进入到20世纪90年代,“身体写作”的内涵逐渐发生变化,其中所蕴涵的政治色彩和性别观点日趋淡化。在市场经济元素的影响之下,呈现在读者面前的不再是女性作家谋求自我社会地位的呼唤,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商业氛围。“身体写作”的历史性嬗变是从两个维度完成的:其一,“身体写作”类型的小说文本表现出鲜明的文本反抗特质,即在文本形式层面和小说内容层面积极谋求超越传统;其二,政治话语的审美元素逐渐消退,作家本人的“美女”身份发挥巨大的影响力。由此可见,“身体写作”并非是单纯的肉体描写和欲望表达,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其价值也是不断变化、发展、演进的。随着岁月的流逝,得到读者和评论界认可的“身体写作”文本沉淀了下来。它们具有统一的特征:向内透视出当代女性的心理、生理经验,向外烛照特定时代的话语环境。

反观80后作家对两性问题和女性自身展开深入描写的作品,则表现出迥异的风格。以春树为例,在她的成名作《北京娃娃》中,读者看到的不是成熟的女人,而是身处叛逆期、青春期的少女。当小说的主人公林嘉芙走在自己认定的人生道路上,她玩世不恭的容颜下潜藏着一颗敏感、脆弱的心。当春树从80后一代人的眼中去审视周围的世界、讲述属于自己的生活时,无论是情感、欲望、理想和困惑都是“残酷”的。“然而,无论是纠缠不清的感情还是让成年人不可接受的性的尝试,它都是一个青春期少年懵懂的渴望甚至是理想。”[2]由此可见,春树等人的写作是与身体写作全然不同的写作类型。

将《北京娃娃》和《上海宝贝》中的人物形象进行对比,我们不难发现:在春树的作品中,两性的话题和性别的理解是不清晰的,这不同于木子美、棉棉等人。前者对性怀有未知的神秘与好奇,后者才是在享受性爱带来的快感中写作。由此可见,所谓“身体写作”是建立在作者本人足够成熟的心理年龄和社会阅历基础上,能够灵活地游走在欲望与爱的边沿。而春树等人的作品更应定位为“女性书写”,这是年轻的少女传递着自己对爱的追索。

肌肤上上有蓝色的小火在燃烧,身体有天鹅绒的光滑,也有豹子般使人震惊的力量,每一种模仿猫科动物的蹲伏、跳跃、旋转的姿态生发出优雅但令人几欲发狂的蛊惑。(《上海宝贝》)

我讨厌那个天真的自己。我讨厌那个不懂世事的自己。我讨厌那些纯洁的年代。纯洁是狗屎!(《北京娃娃》)

同样是描写女人,同样是展现躯体,如果将COCO视为成熟的女人,那么林嘉芙仅仅是一个青春期的女学生。面对异性,COCO拥有着绝对的自信度,她深知女人的装扮不在于简单的形式,而是矜持下的惊艳之美;林嘉芙则不然,她将一切外在的形式视为第一要素。由此我们知道,“身体写作”的核心在于呈现被驾驭的欲望,而春树的“女性写作”还只是从少女的视野去观察属于人的一切。

二、还未成熟的“女性”

当我们试图讨论“女性书写”时往往会涉及到另一个话题——女性主义。对于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们而言,内在的欲望被严酷的社会所压抑和束缚。因此,呼唤自由就成为摆脱现实社会诸多不利因素的重要手段。“肉身似乎成了人们活着的唯一证据,所有身体上的问题即生活的问题。一批女性作家更是接受了西苏‘书写身体吧,女人的号召,生动推演了文学的‘肉身化叙事进程,‘身体写作似乎成了我们这个时代最具冲击力的‘革命先锋。”[3]或许“身体写作”与“女性主义”的确存在着无法割裂的联系,但我们明确的一点是女性主义的基本前提是发出这个声音的主体是成熟和冷静的,她对于性爱和欲望的表达建立在自我丰富的社会阅历基础之上。她们清晰地认识到:“要在既定世界中建立一个自由领域。要取得更大的胜利,男人和女人首先必须依据并通过他们的自然差异,去毫不含糊地肯定他们的手足关系。”[4]

在一个女人成长的道路上,她将会经历多个阶段的发展。从女孩到女人,再从女人到女性,最后从女性升华到女权。对于任何一个个体而言,这一过程都将是漫长、艰难的。其中,很多人仅仅是完成了第一、二阶段,只有很少一部人能够完成从女性到女权的转变。所谓“女孩”仅仅是一种生理层面的界定而已,在人的成长过程中,人们直接通过接触和父母的传授就能够辨析出男孩与女孩的差异。随后就是女孩到女人的成长过程,不仅是生理层面的成长和变化,同时也包括精神层面的深化。在小说《北京娃娃》中,主人公正经历着这一阶段的演变过程。由最初的对性的好奇逐渐转变为对性的追求,当她迈出追求自己的爱情权利的第一步时,这个女孩就已经开始成长了。但她所走的路并不顺利:首先,在她追求“爱情”的道路上多次遭遇挫折;其次,她的付出也多次成为“男人”的笑柄。对于春树而言,她对性的认识和了解尚处于极为浅显的层面。一方面,身体的日渐成熟使她对两性之间的关系有着越来越浓厚的兴趣,所以她渴望获得性的体验,并且在自己的小说中将男女之间性的描绘展现得如此频繁;另一方面,单调的校园生活阻止了春树从社会生活中获得对于性的深刻理解,使得她走入了将自由地展现性主题等同于成熟标志的误区中。对于春树而言,她的人生阅历和社会经验尚不足以支撑起正确的性别观念,仅仅是还未成熟的“女性”而已。因此,我们只能将春树的写作称为还未成熟的“女性写作”。对比而言,20世纪八九十年代活跃在中国当代文坛的女性作家表现出明显的成熟感。从林白、陈染到木子美、棉棉,一大批女性作家先后登上中国文坛。在她们的作品中,读者看到的是与春树的小说截然不同的人文景象。一方面,这一时期的女性作家多拥有丰富的人生经历和社会阅历;另一方面,她们的作品中二元对立的局面并非不可调和,存在对话与冲突共生共荣的良性化发展趋势。

对比两种风格的文学作品,读者更能感受到春树写作中女性书写的特征。一方面,作为80后群体的一员,春树的身上有着明显的时代痕迹,她渴望获得自由、反抗现实。因此,她笔下的人物敢于冲破社会的束缚,以求获得身心的舒展。但她们的努力是幼稚的,缺乏足够的社会经验和人生阅历作为支撑;另一方面,春树的女性书写带有鲜明的外来文化痕迹,在躁动不安中将自己尚未理解的一切展现出来。虽不失可爱,却不免受到主流意识形态话语的种种非议、责难。

三、女孩眼中的“男人”

在春树的作品中,“女性书写”的展现不仅是通过女性的视野呈现给读者的,同时也是通过女人眼中的“男人”来表现的。只有当女人真正明白了男人的本质以及她所追求的男人应该是怎样的?才能算做是从社会学层面完成了从“女人”到“女性”的转变。因此,春树在自己的作品中描写的“男性”角色成为我们判定春树“女性书写”的重要途径之一。在中国当代文坛以书写女性为主的作品中,木子美、棉棉等人的描写是将自己的社会阅历和人生经验作为基础。她们将自我身体的每一寸都呈现在作品中,从来不遮掩自我。在满足了一部分读者窥视个人隐私欲望的同时,更为重要的是奠定了20世纪八九十年代部分女性作家尝试身体写作的模式。一方面,女作家们将自己观察、体认的社会生活以特殊的形式纳入到中国当代文学的创作中来;另一方面,她们同时将女性的身体、欲望作为载体,呈现出一个又一个鲜活的故事。

将自我的个人体验和精神追求转化为文学文本的表现对象,是中国当代文坛“女性书写”的主体,但这一点却并没有在春树的作品中得到很好的继承。以小说《北京娃娃》为例,春树将自己的人生经历映射到小说中并创造出了“林嘉芙”的人物形象。在她的身上,读者仿佛看到了春树本人走过的人生道路。一个又一个的男性角色逐一登场,从心理咨询员B5和A26到李旗,再从G到T,所有出现在小说中的男性都成为了符号。这样一些人物既没有令人印象深刻的外貌特征,也缺乏鲜明的人物性格塑造。李旗是小说中少有的有准确姓名的男性人物,当主人公和他第一次见面之后,两人随即发生了性关系。对于主人公而言,频繁地接触和更换男性伴侣并非是由于她本人持有的性观念比较开放所致,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她仅仅将这些“男人”视为自己寻找道路上的诸多尝试而已。

作者也给予了小说《北京娃娃》中多个男性角色不同的性格特征,其中既有“最現实”的T,也有不断骚扰的G。在他们的身上,读者看见的仅仅是作为人的或丑或美的共同属性,却没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特征。造成这一模式的原因有两点:其一,他们的年纪和作者相当,不但社会阅历十分少,也缺乏对人生、社会的深度思考;其二,他们不是这个社会的主人,仅仅是一群发泄着内心情感的“北京娃娃”。

[参考文献]

[1] 张晓红.“内视”和“外视”中的“身体写作”[J].文学评论,2009(04).

[2] 李振.尚未长成的“身体”[J].文艺评论,2006(04).

[3] 吴子林.女性主义视野中的“身体写作“[J].西南师范大学学报,2004(09).

[4] [法]西蒙娜·波伏娃.第二性[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81:827.

[作者简介]

陈丽(1972— ),女,山东临沂人,临沂职业学院讲师,本科,从事中文教学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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