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必须变成“龙”吗

三岁的豆豆最近喜欢听《鲤鱼跃龙门》的故事，他反复地让我读给他听，每次读到最后一页，豆豆就会一个劲地问：“为什么小鲤鱼变成龙了呢？”当然，我可以像其他父母那样给他解释这个故事：小鲤鱼不怕困难，通过努力，变成了一条金龙；我们应该像小鲤鱼一样不要畏惧困难，要勇于挑战。但是这种解释似乎存在着一个先在的“真理”，那就是小鲤鱼需要变成龙，也必须变成龙。但是正如孩子的疑问，“为什么小鲤鱼变成了龙啊？”，鱼就是鱼，龙就是龙，鱼必须变成龙吗？

在这个我们祖祖辈辈传颂的故事中，人们当然是认为小鲤鱼必须要变成龙的。因为鱼和龙有着很明显的差距，龙的身份要高于鱼；小鱼只有变成龙才有更好的出路。今天，我们的家长就是秉承着“鲤鱼跃龙门”的精神教育孩子。当然，要想成为龙，这条道路是极其辛苦的，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所以，那么多的父母引导着孩子实践着这些内容，该玩的时候不能玩，要付出比别人多的努力才行，该快乐的也不能快乐，得拼命的学习才能获得该得到的东西。父母的这种“成龙”逻辑给孩子带来的是什么呢？

选择能力丧失

“成龙”逻辑给孩子带来的首先是选择能力的丧失。我们的父母认为小鱼必须成为龙，如果只能做“小鱼”，就是没有理想或者不努力。成为“龙”的那条小鱼才是成功的，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于是孩子就在家长既定的道路上过着自己的人生，无需问自己是否喜欢，也没有必要问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么。孩子必须学习家长认为重要的才艺，必须上重点班、考名牌学校，必须……在这一系列的“必须”之下，孩子不能越父母期望之雷池半步，没有一点选择的权利。一个长期丧失选择权利的孩子只知道父母说的是对的，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能力，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兴趣丧失

“成龙”逻辑同样带来了孩子兴趣的丧失。孩子天生就对世界产生着好奇与兴趣，在探索世界的过程中自己寻找着快乐。但是当我们对孩子的教育指向明确目的时，实际就是告诉孩子实现目的才是重要的，而活动过程本身的快乐与否不值得一提。这个故事里还有一种逻辑：付出了就会有收获，而且付出越多，收获也越多；不付出就不会有好的结果，你就只能在原地停留。所以我们的许多事情都要被衡量是否是值得做的。如果只是因为值得才去做，那么我们值得做的事情有几件呢？不值得做的事情是不是会很多呢？玩耍不值得、休息不值得都是浪费时间，浪费我们奔向成功的时间。交朋友不值得、帮助别人不值得，做什么事情都是不值得的，我们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没有乐趣的生活还有什么值得过的呢？当我们只关注是否能成为“龙”，是否能达到目的时，我们评价孩子的标准就变了，孩子评价自己的标准也变了。“成功”与“失败”成为评价的唯一标准。“成功”了代表着你的人生是有价值有意义的，被别人羡慕和认可的；而失败则代表着你作为人的失败。心理学家弗洛姆说：“如果一个人的生活可以是‘失败的或是‘成功的，这种想法的出发点就是把生命视为一家可以获利的企业，失败的人就成为一家支出大于收入的破产企业，这种想法是十分荒谬的。”

快乐感丧失

“成龙”逻辑还给孩子带来了快乐感的丧失。我们的许多家长认为快乐是与生俱来的，快乐会如影相随地跟随着我们。可是当我们的生活仅仅指向某些目标时，我们根本体会不到快乐，即便是实现了这些目标也可能是不快乐的。因为我们早就丧失了生活过程中感知快乐的能力。许多家长以为过上“龙”的生活即是幸福，于是，孩子做鱼的时候不甘心做鱼，痛苦于自己的平凡，追求成为“龙”的过程也充满艰辛与痛苦。长此以往，孩子也就慢慢地丧失了感知快乐的能力。心理学家弗洛姆说：“快乐是另一个也是更为广泛的定义精神健康的概念之一。”体会不到快乐，就有可能会丧失对生活的兴趣。2004年上海的一项调查显示，参与调查的2500名中小学生中，有5.85%的学生有过自杀计划，有24.39%的学生曾有一闪而过的“活着不如死了好”的想法。中国青少年研究会副会长陆士桢教授在接受采访时说，对孩子来说，不快乐是一种普遍现象。孩子尤其是城市的孩子从两三岁就被家长带着上早教班。进入幼儿园，家长忙着给孩子报各种特色班，希望让孩子“全面发展”。他们关注的不是孩子快乐不快乐，而只是关注孩子今天又学了哪些东西。

人生可以选择

鲤鱼跃龙门的故事，我会和豆豆解释说：小鱼跳高玩，看谁跳得高，有的小鱼太喜欢跳了，就算是碰到山崖上有些疼，它也是喜欢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不会觉得这件事情有多枯燥多痛苦，即便在别的小鱼看来的艰辛，在喜欢跳高的小鱼看来也实在是不值得一提的。一不小心，小鱼跳得太高了，跃过了龙门山，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不同的小鱼喜欢的事情是不一样的，不喜欢跳高的小鱼也有它自己喜欢的事情。有的小鱼会心甘情愿做小鱼，非常快乐；有的小鱼会选择付出很多努力，变成龙，这也很快乐。

是的，我们是应该告诉孩子也告诉我们自己，人不在于成为什么，而在于自己选择一条让自己快乐的路。超越和成功，并不是我们的唯一选择，我们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成为自己喜欢的样子，走自己喜欢的道路。做一条不成龙的快乐小鲤鱼或者一跃成龙，这两者没有好坏对错，只看自己是否快乐是否喜欢。

（王琳 山东青年政治学院政治与社会发展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