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鲁现代化进程中的印第安人问题

张寒

摘 要：在秘鲁现代化进程启动以来至今有近170年，然而秘鲁的现代化进程迟缓，全国的贫困问题严重，并产生了一些列的印第安人问题，表现为印第安人长期受到歧视、受到不公正待遇以及民族之间隔阂较深，更为重要的是印第安人极度贫困。究其原因，是秘鲁国家长期动荡不安，印第安人没有享受到现代化进程中的好处以及根深蒂固的民族歧视问题。秘鲁现代化发展，必须要正视和解决印第安人问题，加快印第安人的现代化步伐。

关键词：秘鲁；印第安人；现代化；贫困

中图分类号：K09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3）07-0031-03

罗荣渠先生在《现代化新论——世界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一文中谈到，广义的现代化是一个世界性的历史过程，是指人类社会从工业革命以来所经历的一场急剧变革，这一变革以工业化为推动力，导致传统的农业社会向现代化工业社会的全球性的大转变过程，它使工业主义渗透到经济、政治、文化、思想等各个领域，引起深刻的相应变化。①以这个定义为基准，结合韩琦先生在《现代化进程·拉美卷》中的表述，即秘鲁的现代化开始于1845年拉蒙·卡斯蒂利亚将军上台，使政治趋于稳定，鸟粪繁荣时期算起，秘鲁在工业主义渗透到经济、政治、文化、思想等各个领域的相应变化的整个历程。至今，秘鲁的现代化进程已走过了将近170年。然而，印第安人并未能享受到现代化所带来的好处，时常与政府爆发冲突，使秘鲁长期无法掩盖的印第安人问题越发突出。那么，秘鲁的印第安人都出现了哪些问题？这些问题产生的原因又是什么？

一、秘鲁印第安人的基本情况

秘鲁是一个多民族国家，民族结构复杂，印第安人占总人口的41%，梅斯蒂索人（白人与印第安人混血）占36%，白种人占19%，包括黑人、中国人、日本人和非西班牙欧洲裔居民共占4%。②秘鲁是拉美国家中少数几个印第安原住民占多数的国家，整个拉美（除加勒比地区），约有印第安居民3300万人，秘鲁的印第安居民约907万，仅次于墨西哥的1000万；拉美印第安民族有489个，秘鲁存有57个，主要两支为克丘亚族和艾马拉族。③

作为这片土地的主人，秘鲁的土著民族不仅开发和建设了这片土地，而且孕育和形成了秘鲁民族特性中最本质的要素。他们创造的物质和精神财富是广义的秘鲁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世界文明中的宝贵遗产，④可他们的付出没有得到任何尊重，并在国家现代化的同时出现了一系列问题。

二、现代化进程中的印第安人

（一）印第安人长期受到歧视

秘鲁的印第安人长期以来受到歧视，这些歧视与殖民主义者的思想根源不无关系。

自西班牙殖民者征服印卡帝国以来，秘鲁的印第安人受到了大规模的杀戮，西班牙人以“血统纯正”思想，认为印第安人是劣等的、血统不纯的异端，以此来证明征服、奴役甚至杀人而毫无悔意的正宗性。西班牙人最初的政策，目的就在于消灭红种人。⑤

殖民者和独立后的白人、混血人种长期歧视印第安人，他们处于社会的最底层，环境不断恶化。长期在农村或者边远地区的他们，并未完全融入国家经济、社会、政治发展的进程。就连“印第安人”一词，也成为了歧视的代名词，何塞·德·圣马丁曾于1821年8月27日命令：“今后不许称土著人为印第安人或者本地人；他们是秘鲁的子孙和公民，应当承认他们的名称为‘秘鲁人。”⑥在秘鲁，法律专门规定对印第安人要正式称他们为“农民”。但“印第安人”一词仍然不时出现，颇有羞辱的意味。即便不提“印第安人”这几个字，他们也难逃歧视。瑞典民族学家莫内尔指出：历史上，“印第安人”和“农民”一词，几乎是同义词。⑦

是印第安人，就意味着被人瞧不起，是遭受更大剥削和歧视的对象。印第安人如果想要得到平等，唯一的办法就是自我同化和接受全民文化。⑧因而有人提出，通过教授印第安人读书写字，向印第安人传授文化来“拯救他们”。然而，在印第安人地区，尤其是偏远的边境地区，他们不能享受初等教育，接受中、高等教育的机会就更少，他们在教育领域长期受到排斥，拉美的学校教育没有根本上解决印第安人的教育问题，成人文盲率最高的地区，往往就是印第安人地区。⑨

长期以来，如果印第安人富裕了，便送他们的子女去学校读书，给他们穿欧式衣服从事商业，他们自己和周围人便把他们看做混血种人，但更多的人，即使受过高等教育，也难免失业，也不能摆脱“劣等公民”的地位。⑩

（二）印第安人长期受到不公正待遇

马里亚特吉认为，印第安人的主要问题就是社会经济问题。印第安人离不开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和与土地有关的自然资源，然而就是这些处于秘鲁偏远地区的土地和森林资源也不时受到侵占及掠夺。在太平洋战争时期（1879-1883），印第安人除了充当士兵服役，交纳赋税，还要大量生产粮食及羊毛。本应得到补偿和嘉奖的印第安民众，换来的却是土地被掠夺，大量土地被强行收购到大庄园里。以普诺地区为例，从1876年到1915年，这一地区的庄园数目从705个暴涨到3219个。11 太平洋战争结束后，大批印第安人沦为农民和隶农。多年以来，印第安人因为土地问题多次起义，1885、1914、1922、1931年先后发生四次大规模印第安人起义。秘鲁印第安人和政府之间的冲突严重。

直到贝拉斯科改革时期（1968-1975），政府重新分配土地，通过各种方式共征收了1.6万个庄园的1050万公顷土地，在耕者有其田（la terra para quien la trabaja）的指导原则下，全国的土地被分配到36.7万个农民家庭中，40%的经济活跃人口直接或者间接地受到农业改革的影响。12 然而，即使在如此大规模的土地分配政策下，印第安人所在的高原地区仍然被排除在土地分配之外，得不到任何好处。13

（三）山区印第安人同城市沿海居民的种族隔阂

秘鲁地形复杂，高原同沿海平原地带分界明显，所谓“秘鲁和玻利维亚是破碎的国家”，安第斯山脉的阻隔在地理上分隔了人民，而“一条几乎无法跨越的文化鸿沟分隔了印第安和非印第安公民”。14 由于历史上对于印第安人的杀戮，使印第安人聚居在山区高原地带，加之秘鲁长期以来对于印第安人的歧视及不公正待遇，使得偏远山区人口众多的印第安人同沿海地区的居民有着严重的民族隔阂，秘鲁社会也因此长期缺乏民族凝聚力。在太平洋战争中，印第安人并没有给予本国政府支持，反而乘机夺回原本属于他们的庄园；15 在秘鲁同哥伦比亚的边界战争中，秘鲁政府也未能得到印第安人的有效支持，秘鲁民族间的裂痕可见一斑。白人和混血种人认为印第安人是一种“自然资源”，是国家所有灾难的根源，而印第安人则认为对方是掠夺者。正所谓：“山区的和土著人的秘鲁，即真正的秘鲁，留在了安第斯山的背后。”16

（四）印第安人极度贫困

秘鲁经济发展长期缓慢，秘鲁的贫困人口常年在30%以上，直到2011年才有所回落，但仍然高达27.8%。而极端贫困人口达6.3%，全国2900万人有830万人生活在贫困之中。在秘鲁，印第安人中绝大多数都是穷人，这一比例高达79%。17 印第安居民生活在资源丰富的地区，有25万种可以大力开发的植物，但大多数人仍然生活在贫困之中，他们缺医少药，连基本的卫生设施、供水和排水系统都没有。他们还面临着河水和湖泊被污染、土地遭到破坏和日益贫瘠的新问题，这些贫困是有悖于逻辑的事情，18 但的的确确存在。

三、印第安人问题的主要成因

（一）秘鲁国家长期动荡，现代化进程迟缓

秘鲁现代化进程170年以来，国内问题严重，经济发展长期迟缓，贫困人口长期在30%以上，历史上同智利和哥伦比亚的战争都使得秘鲁受到严重打击，政治上动荡不断。二战以来，秘鲁军方共发动了6次政变，近60年里更换了17位总统，每一任领导人几乎都进行了改革，但成效甚微；对于印第安人问题都提出了各种改革政策，但大部分都失败了。秘鲁的印第安人问题长期无法得到根本解决。

（二）印第安人未能享受到经济发展带来的成果

现代化进程的迟缓使得印第安人更加贫困，秘鲁两极分化严重，政府无暇顾及印第安人。独立运动的先驱者和共和国最初的军人和文人统治者出于欧化思想的偏见，对于他们没有丝毫兴趣，直到1920年才承认他们的土著村社。19 国家的经济发展从不估计到这些偏远落后的村社，直到1964年贝朗德政府通过的土地法没有增加任何实质性内容。20 贝拉斯科的土地改革没有惠及印第安穷苦的民众，而新世纪以来秘鲁国家经济发展不但没有给印第安人带来好处，反而时常损害他们的利益。2006年加西亚对于森林资源的开发则引发了大规模的流血冲突，他们不但没有享受到利益，反而忍受着日益恶化的环境和不断的打扰。秘鲁新一代人感觉并认识到，只要秘鲁的进步不是这样的人民（印第安人）的事业，不给这样的人民带来利益，那么它就是虚假的，至少不是秘鲁式的。21

（三）根深蒂固的民族歧视短期内难以消除

远至秘鲁独立时期，玻利瓦尔曾颁布两个法令，正式承认印第安人同其他公民一样享有平等的权利。22 然而，180多年过去了，印第安人的权利始终没有得到保障，歧视并未消除，甚至直到20世纪前半期，拉美不少国家，包括秘鲁有关印第安人的法律，还把印第安人视为“未成年的孩子”。拉美各国普遍认为，印第安人落后，需要教育、保护，需要“开化”他们，使他们从野蛮人变成文明人。23

印第安人同样也成为了穷人的代名词，很多进入上层社会的印第安人千方百计隐瞒自己的身份。秘鲁政府逐步采取了一些措施来提高印第安人的地位，如在1972年7月25日，秘鲁政府宫主厅内悬挂的皮萨罗画像被秘鲁的民族英雄、印第安领袖图帕克·阿马鲁二世的画像所取代，这才真正反映了历史的本来面目。24 1993年秘鲁颁布法律，承认印第安人的权利和民族特征，摒弃过去的以同化和家长作风为基础的政策，印第安人的地位有所上升，但长期以来积累的，对于印第安人的偏见和歧视短期内难以消除。

秘鲁在现代化进程当中产生了一系列印第安人问题，生活在贫穷当中的印第安人仍然受到歧视和不公正待遇，民族之间的裂痕严重。这些问题的产生源于秘鲁国家长期动荡，而现代化进程当中又不能照顾到印第安人的利益，民族歧视的问题短期内难以消除。秘鲁现代化进程当中必须正视其民族问题，并付诸实践。国家的现代化并非少数人的现代化，而是要大多数人都能够享受现代化进程所带来的利益。

注 释：

①罗荣渠.现代化新论——世界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增订本）[M].商务印书馆，2009.17.

②④19 白凤森.列国志·秘鲁[M].社科文献出版社，2006.41，46.

③李明德.简明拉丁美洲百科全书[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345.

⑤郑秉文，蔡同昌.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论拉丁美洲[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50.

⑥⑦⑧何群.土著民族与小民族发展研究.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6.322.

⑨13 张家唐.拉丁美洲简史[M].人民出版社，2009. 357，273.

⑩叶菲莫夫，托卡列夫.拉丁美洲各族人民[M].三联书店，1978.545.

11 12 14 15 克里斯蒂娜·胡恩菲尔特.秘鲁史.东方出版中心，2011.115，231～234，145，147.

16 20 21 韩琦.秘鲁现代化迟缓原因探析[J].世界历史，2003（4）：91-92.

17 22 23 郝名玮，徐世澄.拉丁美洲文明[M].福建教育出版社，2008.348，339.

18 埃莲娜·卡尔普·德托莱多.秘鲁土著居民的困惑——丰富非环境与极度贫穷[J].世界历史，2004（3）：16.

24 刘明翰，张志宏.美洲印第安人史略[M].三联书店，1982.178.

（责任编辑 孙国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