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桑迪”来造访

这两个关于飓风桑迪的系列作品就好像讲述了两个不同的城市故事。你在这两个地方都有些什么经历？

飓风桑迪给人们带来的影响取决于他们住在城市的哪个地区。康尼岛是纽约的贫困区之一，以前曾有在这个地区发生暴乱的报道。我对这些报道持有怀疑，于是决定亲自去那里看看。然而，我所看到的是人们为了领取饮用水在寒冷中等待5个小时，而这明显是文明的表现。当你走向更为富裕的贝尔港，你会看到愈少的人群和愈多的财富——车、电子产品，还有大房子。

曼哈顿的景象比其他任何地方拍起来都更不协调。我住在曼哈顿北部，那里大部分人的生活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是以34号大街为分割线的话，街道那边又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纽约长期以来到处充斥着灯红酒绿，但是突然间它陷入了黑暗。偶尔你会看到一个人拿着发电机，或者一辆食品车在路的尽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亮，你会不由自主寻找这些景象。这个拍摄项目吸引了我，因为我对如何在弱光中拍摄很感兴趣。当时的情况是，所有的亮光，尤其是执法机关的灯光，改变了城市原有的色温，而这些色彩都被我用于拍摄。

这两个曼哈顿系列看上去是个很大的技术挑战。

这很有趣，我们都喜欢新款的单反相机，因为它们的ISO可选范围更高，但是我发现，如果你将感光度提高，氛围会被彻底破坏。我看过一些在黑暗中使用ISO12500拍摄的照片，它们看上去就像是在白天拍摄的一样！我从未使用高于ISO2000的设置拍摄，还会使画面保持一定的暗度。我最后决定留心街道的几何感，并寻找黑暗中的轮廓和亮光作为我的焦点。

到了夜晚，我的直觉一开始也是用慢门拍摄，但是我发现每当这样做，天空就会出现异样。多余的光线会照亮云朵的运动路径，画面中的天空变得很亮，这样照片就会无法呈现那里正在大范围停电的事实！所以我选择了用较高的快门速度和大光圈镜头拍摄，例如f/1.4或f/1.8的镜头。

这些曼哈顿的照片的视角看上去总像是一个偷窥者的视角？

我确实像一个偷窥者。在纽约，市中心和住宅区有很大的差别，尤其是在911事件之后。我冒险进入停电带来的黑暗中，然后发现两者间比以往有了更多的差别。

有趣的是，帝国大厦对纽约人来说就像北极星一样。在帝国大厦背后的34号大街上，人们的生活又回到了平常的样子，所以当你看到那里依旧光明的时候，就象征着这座城市并没有全部陷入黑暗。

在这两个拍摄项目里，你使用了什么方法将两个地区的人们拍出差别？

当我在曼哈顿的夜里拍摄时，并没有与任何人交流，这很令人毛骨悚然吧。我知道这些照片非常重要，因为纽约这样的景象不会保留太久，但我总在疑惑自己是否应该介入。我在城市中匿名地游荡，并躲在阴影处进行拍摄。在康尼岛和贝尔港时，我则会更开放地与人们交流。

为什么你选择了使用黑白照片来呈现康尼岛系列？

这些照片是我在一天之内拍摄的。我的行程从纽约郊区的贫穷地带延伸到富裕地带，我起初的意图是想作为一名中立方展现飓风过后的景象。当我外出拍照时便决定使用黑白模式，因为对我来说，康尼岛的色彩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恰恰那天的天空蓝得令人分心。接着，当我来到贝尔港的时候，我发现所有人员都呆在他们家里，街上杂乱无章，所以黑白照片是最好的使人们将注意力集中在照片主旨上的方法。

康尼岛和贝尔港的人们在最担心的事情上有什么区别？

在康尼岛的摄影师不多，我是其中一个。社区里很混乱，于是我与一名正在排队领水的人聊起过去的飓风。我怀疑这场飓风将会重创这个地方，所以我问他：“你认为飓风是否会击垮这个社区？”他说：“不，它会令我们更加强大。”我感到非常惊讶，但他看上去对此确信无疑。

但是除此之外，大多数人陷入了恐惧，他们疑虑光明何时可以到来，疑虑何时可以恢复供水。在贝尔港，人们似乎固守在家。但实际上，他们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家里。他们雇佣工人为他们做清洁，所以你也不会看见等待领取食物的队伍。

当你步入这样一个荒芜的地区，首先想要呈现的是个体故事还是想拍大环境照片？

我通常从拍摄大环境照片开始，而且有时并不想探究个人的经历。这件事是一个群体事件，像这样的事件今后还会重现。所以接下来的问题是你该怎样对待这些靠海洋馈赠而生存的海边居民？我所找寻的场景从某种角度看上去似乎超乎了眼前的悲剧，因为那不是我要回答的问题。我并不是报道新闻事件的摄影记者。

在执行拍摄一个项目的过程中，故事走向是否会常有变化？

这个问题很有趣。通常来说，我会以为自己很清楚想讲什么样的故事，然后在拍摄时的新发现会有助于我找到之前没想到的方法去进行。当我对从未考虑过的表现手法产生灵感时，就是我知道自己将做得很好的时候。

就好像我知道自己想拍摄黑暗中的曼哈顿，但我当时并不知道该怎么去做，直到我看到警车的灯光，就好像在舞池里一样，每五分钟就会有红光亮起，然后熄灭。看着这簇亮光倒映在玻璃上一会儿后，这些红色和蓝色就成为我拍摄时使用的色调。

作为一名纪实摄影师，需要具备的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

我觉得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在你到达现场前，不要在脑海中形成想要拍摄的画面。一旦当你有了已经计划好的场景和构思，那么也许就会很难再发掘出新的东西。人们对于一个拍摄主题或事件，一开始会有固定的思维模式，这很正常，但是也许当摄影师到达现场后，会意识到或发现一些不同寻常和未曾预料到的东西。这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会带给我不同的审美感受，而这往往能促成更好的作品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