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广林
在我们周围世界中,只有观看才能使我们确定自己的位置。(约翰·伯格)
是不是冥冥中薇薇安·麦尔早就看清了自己的自由观看者位置?只要能够通过镜头去观看这个世界,除此之外,世间的一切对她来讲都不足为奇!
自从知道薇薇安·麦尔这位摄影家之后,我就认定,这是发生在我们这个世界的一个真实的神话。把薇薇安·麦尔一生寄居蟹般的身世及她隐约遁迹的生平碎片,同她镜头下形象万千的芸芸众生并置而看,不可思议!她或许真就是一位乔装为保姆的下界女神。
好像相机的镜头是薇薇安·麦尔与这个世界及社会相连的唯一渠道,她把拍摄变成像吃饭喝水一样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必需内容,按快门成了她的生理反应。从薇薇安·麦尔摄影作品的综合形式上看,她对摄影的操作总保持着一种虔诚、庄重、认真的态度。
如果作比较,薇薇安·麦尔绝不逊色世界上任何一位伟大的摄影家:她比布勒松从思想情感上更贴近社会与被拍摄者,而且对比布勒松后来与摄影的若即若离,她的摄影目的好像就是执着的爱好或将镜头对准社会的过程—如此简单,有着对摄影病态的痴迷;她不像弗兰克纠结于拍摄方法,比他观看态度更加客观、从容、细腻;比阿勃丝观看得更全面与透彻,情绪更镇静;比较埃文斯、多罗西亚·兰格等一大批功成名就社会参与性强的摄影家,薇薇安的蛰伏与低调,使她的观看表现得具有神一般的冷静。但纵观她的作品,从中也不难体会到她对人性的悲悯与关爱。
薇薇安·麦尔视觉敏锐、镜头感强、对画面有很强的想象力及预见性;她的摄影态度纯粹而简单。她不关注风格、不在意什么超现实主义、现实主义等各类标签;她不受题材的约束。她对所见所拍始终如一,认真而执着地关注着镜头前的人与事,及被拍摄下的场景。她不奢望独树一帜,却成了最具个性的摄影家,她留下的海量影像,成为珍贵的历史资料,更是一笔难得的文化财富!
身背相机游走在自己熟悉的社会里,甚至还让自己的镜头伸向外部—美洲、欧洲,甚至中东、中国。面对不同的时空场景、不同的人文景观,她游刃有余地让相机完成那个目击证据的功能。在一般人看似寻常的社会里,她既能提取普通环境中的标示性场景,还会敏锐抓住别样的瞬间。从她的作品中,我们可以读懂她为何把世间转瞬而逝的失态当作常态而记录。因她眼界纵横的广纳,在她不奢望标新立异的无为拍摄过程里,其作品里的现实主义与超现实主义浑然天成。在她的大部分作品中,她执着、认真地对待影像的本体,在她拍摄的作品里看不到做作或刻意雕琢。对社会她不矫饰,尊重人性的真实所在。
尽管薇薇安·麦尔的作品以她生活的芝加哥为主,但其社会价值不仅突破那个小小的区域,也突破了美国社会。无论她的拍摄行为是习惯成自然,或是天生的拍摄嗜好,但其影像标示性的自然真实与指示性的社会关系,在更广大的范围内都是一种可解读的符码或者说“意符”!
在当今流行贴标签的国内,已把“扫街”正名为“街拍”,并给薇薇安冠以“街拍女王”的头衔。尽管闻之可笑,因为薇薇安绝对是一位非比寻常的摄影家。在时下风花雪夜逐渐退烧,更多的爱好者在认识到摄影的本质还是在于记录,转而去街拍时,虽然不乏追风和附庸流行,但如果有很多人把薇薇安的作品当成范式,加以更多的观看、揣测与临摹,这倒不失一个很好的现象。就像作家不是被老师在课堂上教出来的,而是读书读出来的。同样,摄影家是看出来的—常年面对优秀作品细致揣摩、借鉴学习而成就的!无论从薇薇安作品的数量,还是她作品的品质上看,她的作品毫无疑问可以当作摄影的教科书!
薇薇安所拍的那些时空场景,尽管已与我们相去甚远,但每每面对那些影像,除了被赋予现场感的体验,曾经的万千世态却也不时触击此间的情绪—让我感慨良多。
责任编辑/李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