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和他牵扯的时代

2013-04-29 00:44赵家鹏信芳
讲刊 2013年7期
关键词:流浪儿流浪记創作

赵家鹏 信芳

1935年7月28日,是张乐平創作的最知名角色“三毛”的诞生之日。78年来,人们通过《三毛流浪记》和《三毛从军记》熟悉三毛。但你可能不知道,早期漫画中的“三毛”,曾是“出身”上海中产阶层的“城市坏孩子”。在上世纪40年代后期的作品中,“三毛之父”张乐平为何让“三毛”先“从军”后“流浪”?这些,都与这个“人物”牵扯的时代有关。

早期漫画中的三毛:上海中产阶层出身的“坏孩子”

1935年7月28日,是张乐平創作的最知名角色“三毛”的诞生之日。在这个星期日出版的《晨报》副刊《图画晨报》上,本来应该出现的“王先生”系列漫画,因为作者叶浅予生病,告假一天。编辑把空出的版面交给了当时已在上海滩小有名气的漫画家张乐平。25岁的张乐平填补了两幅漫画,主角是一个皮包骨头的大头娃娃,头上竖着三根毛,他将之命名为“三毛”。

早期漫画中的三毛看上去是一个典型的上海中产阶层儿童。从他变换的穿着中,我们可以推测他的衣柜里摆放着童子军服、汗衫背心、高领套头毛衣、翻口童袜以及圆头小皮鞋等物什。

安稳的城市物质条件,确实是1935年三毛故事发生的前提。无论是在带冷热水龙头的浴缸前,模仿画报里的跳水姿势,还是在太阳天下往身上浇水,向伙伴炫耀新买的雨衣,抑或是用烧红的发夹给自己烫发,三毛的形象,更像是我们在《小淘气尼古拉》或者《蜡笔小新》中看到的一个顽皮的“城市坏孩子”形象。

缺乏管教与不受拘束的好奇心,是早期三毛最令人注目的焦点。尽管如此,早期三毛的世界中,依旧可以看见与三毛相关的成年人的身影。《名不符实》中,穿长袍马褂的成年人给三毛讲述了岳飞的故事,然后在其背后写下了“精忠报国”四字,这几乎是向我们暗示,后来因流浪孤儿而知名的三毛,在早期的漫画世界中被配置了一位类似父亲的角色。

早期的三毛漫画开創了中国儿童连环漫画不配文字的先河。从1935年到1938年,《晨报》副刊《图画晨报》总共连载了四十多幅《三毛》系列漫画。1936年,《三毛》第一本漫画集,也由上海杂志公司出版。这个头上长着三根毛,性格有些矛盾的中产阶级“坏孩子”,成了上海滩成人与孩子想象童年的偶像。

《三毛从军记》:头上的三根毛因对时局的不满而冲冠,滑稽人物变成战士

1937年抗战爆发,张乐平加入由共产党人周恩来与郭沫若领导的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成为第三厅下救亡漫画宣传队的副领队,领队是曾让出版面给他的叶浅予。队伍沿着国军一路溃败的路线西行,边走边画。

有一次,停驻在长沙,张乐平站在梯子上正作画,空袭警报突然响起。梯上的漫画家还没反应过来,梯下一个淮安口音响起:“敌机来了,上面的同志赶快下来隐蔽!”这救了张一命,后来,他问是谁提醒了他,别人告诉说:“周恩来。”

这是1938年,张乐平给《抗战漫画》投去了一组应景的三毛漫画。画中的三毛扛起大刀,要去战场杀敌。

这也是抗战结束前最后的一组三毛漫画。

同年10月,因武汉失守,抗战漫画队行至桂林,叶浅予因公赴港,张乐平接手主持漫画宣传队。1940年,张乐平在上饶战区担任漫画宣传队队长,并出任《前线日报》副刊“星期漫画”主编。那段日子,张乐平经常向大家展示最新創作的“三毛”画稿,有时还要阐述一下他对“三毛”先“从军”后“流浪”的情节设想。

《三毛流浪记》与《三毛从军记》是张乐平在上世纪40年代后期的代表作。

在这两部漫画中,三毛的形象与前大变,从中产阶级儿童,变成了国民党底层的勤务兵以及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学起大人模样在马路上兜生意、抽美国香烟屁股、喊“哈,乔埃(joy,编者注)”了。

张乐平后来解释变化的原因,将前者归于“八年之中男女老少人人参战,三毛如不参战,在情理上讲,有点不通”;后者则始于1947年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在回家必经的弄堂口发现三个瑟瑟发抖的流浪儿,这激发了他創造流浪儿角色的决心。

1945年,张乐平从广东重返上海,沪上报界美术编辑的眼光重新盯上了他的笔尖。1946年1月,他给《海风》杂志寄去了新創作的《三毛》漫画,这是三毛在战后的首次亮相。还是一副长不大的儿童骨架,却不再是城市里的“坏孩子”,三毛的对手从抢玩具的黑人小孩变成了腐败官僚,头上的三根毛因对时局的不满而冲冠,滑稽人物就要变成战士了。

《三毛从军记》,这部从小勤务兵视角讥讽国民党抗战军队腐败无能的系列漫画,从1946年5月12日开始在《申报》上连载,直至10月4日,共发表了120幅。这是张乐平最引以为豪的作品。

《三毛流浪记》:电影拍摄跨越新旧两个时代,流浪儿迎来解放

《三毛从军记》刊出后不久,张乐平又創作了《三毛外传》,还是在《申报》连载,三毛又回到了那个“顽皮的城市孩童”,洗去了战争的創伤,回到了滑稽幽默的轻松喜剧路上。上海《大公报》总编辑王芸生却更希望看到不那么轻松的三毛。他派儿童文学作家陈伯吹去找张乐平,请求张乐平为《大公报》也画一套类似《三毛从军记》的作品。张乐平对陈伯吹说:“我有一套比较敏感的,你们敢不敢发?”

陈伯吹回应:“你敢画我就敢发。”

张乐平已经想好了漫画的主题:《三毛流浪记》。他脑中已有的构思,加上曾亲眼目睹流浪儿倒毙街头的往事,以及在上海郑家木桥流浪儿集中地实地的走访调查,张乐平很快开始了整理与創作。

从1947年6月15日开始,《三毛流浪记》在《大公报》上连载,迅速引起了轰动,上海市民老老少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来一份《大公报》,看看三毛怎么样了。一时间,《大公报》因登载《三毛流浪记》而洛阳纸贵。

《三毛流浪记》成为了张乐平最重要也最为人知晓的三毛作品,其中三毛脱下不合体的军服,摇身变成了一个流浪孤儿。三毛沦落至社会底层,遭受着与年龄不相称的生活压力,并在无望的生活中艰苦挣扎,他成了延宕多年的战争所造成的流离失所的中国儿童的代表。这个具有典型意义且耐人寻味的形象受到了世人的关注,其中一位便是昆仑电影公司的阳翰笙,他提出了希望将其电影化的想法。1948年夏秋之交,阳翰笙与张乐平达成合作拍片的意向,后因多种政治、经济等方面的原因,《三毛流浪记》临近杀青,却不得不宣布停机。1949年4月4日,《三毛流浪记》的最后一幅画《理想与现实》在《大公报》刊登。5月底,上海变成了解放区,《三毛流浪记》也恢复拍摄。

影片于1949年8月拍摄完毕,开始在上海连映两个月,场场爆满。10月起,作为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部公映国产片,《三毛流浪记》开始在全国上映,引发了极大轰动。毛岸青的妻子刘思齐曾在人民日报撰文回忆,当时毛岸英观看《三毛流浪记》时,倍受感动:“他抬起头望着我说:思齐,这就是我在上海的流浪生活,我和岸青除了没有给资本家当干儿子和偷东西以外,三毛的其他经历我们都经历了。我深深地感到他对上海的这段流浪生活是刻骨铭心的。”

值得一提的是,拍摄跨越新旧两个时代的《三毛流浪记》,在上海解放后,按照夏衍的要求,在原有结尾后,又加了一个新的结尾:三毛参加庆祝解放军大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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